船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甲板中部凸出地面的烟囱不翼而飞了,粗壮的主桅杆不见了,就连尾部两层船楼和船舵都被卸掉了。
若是从船后往前看,还能看到下层船楼和船舱外缘被锯出的一个个方形缺口,像是被某种海中巨兽生生啃得遍体鳞伤。
23号,陈舟趁着落潮将船头底舱侧壁凿开了一个口子,放出了其中积存的海水,把木架上的麻袋和几箱被海水泡过的稻子运上了岸。
他本打算卸掉抛锚用的大绞盘。
但很不幸,这项工作只完成了一半。
凭着这段时间积累的丰富破坏经验,陈舟成功地将绞盘从龙骨上拆了下去,而且分离了绞盘上的缆绳。
沉重的船锚因此失去了着力点,拖着铁链坠入了海中,深陷进沙里,独留绞盘在船上。
按照陈舟的计划,接下来他只需要锯开上下两层木板,然后用撬棍撬动绞盘,将其移动至下方木筏顶部,等待涨潮推下,就能载着绞盘离去。
他没想到,这个绞盘内部使用了大量金属构件,使它分量大增。
即使使出吃奶的力气,扳弯撬棍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没办法,陈舟只能尽可能卸掉绞盘上的木质把手和铆钉,将里面的金属件都掏了出去,准备留待日后使用。
或者等熔炉造出来,打制成其它机械构件。
比如撞击式燧发机。
伴着潮水涌动,刮起帆的木筏沿着熟悉的路线钻进河道。最后一趟搬运,如期结束了。
站在半坡,遥遥望向大海,看着澄澈的天空,逐渐黯淡的光线,陈舟不由对沿海地区气象的多变有了更深的戒备。
若不是读过鲁滨逊漂流记,谁能想到,仅在一天之后,这里就会遍布阴云,掀起能击碎一艘帆船的巨浪呢。
当晚,吃过饭后陈舟没有休息,而是坐在床边拿起了《鲁滨逊漂流记。
自10月1日登船起,他已经有二十多天没看书了。
现在他想知道,自己有没有遗漏的地方,船上是否隐藏着其它宝藏。
一页页翻阅,从鲁滨逊的行为举止中,陈舟仿佛看到了自己。
砂轮、针线、朗姆酒、亚力酒、索具、锚链……
不管是鲁滨逊找到的或未找到的东西,都被他一件件搬上了岸。
从物资的总量上来说,他已经胜过鲁滨逊数倍。
贴吧老哥的木筏搬运计划最终被成功验证了。
“当然,这也离不开我勤劳的双手。”
美滋滋地在心中夸奖着自己,陈舟不由合上书摊开了手掌。
他那双白嫩且纤细的手已长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手背上还留有几道没有完全愈合的划痕,左手小拇指有些红肿,指甲盖中残存着淤血。
那是几天前挪动柜子时不慎被砸到的,幸亏躲闪及时,不然整个手背都要被压在下面。
在高强度的劳作中,这种意外时有发生。
被锯断根基的柱子、突然倾倒的书架、林中断裂的树杈……
它们或是把陈舟的额头砸了一个包,或是压肿了他的肩膀,或是把他的腿划开一道口子。
劳动经验不足的陈舟用一道道伤痕,一阵阵疼痛当学费,渐渐懂得了如何在完成工作的同时保护好自己。
在家里读书的时候,父母很少让他干脏活重活,只希望他能认真学习出人头地,这些都是他极少体验过的。
“妈要是看到我手现在的样子,肯定会很心疼吧……”
将掌攥成了拳,陈舟的视线穿过帐篷不存在的门望向天空。
“或许吧,但她肯定会为我感到自豪。
我凭借自己的力量在这里活过了23天,并将继续生活下去!”
星辰稀疏,拱卫着半弯轮廓朦胧的明月。
躺倒在帐篷中,视线穿过棚顶的帆布投向遥远地方。
需要争分夺秒完成的事都结束了,按理说这该是最轻松的时刻,陈舟却有些想家。
合上眼,帐篷内的所有光线瞬间熄灭。
像关了灯,像回到了温馨熟悉的故乡居民楼。
耳畔没有车来车往的鸣笛声,房间内没有街对面广告牌投进来的彻夜不熄的灯火。
他睡了。
24日。
这天从早晨起就看不见太阳,铅一样阴沉的云层自山顶铺到了海的尽头。
灰暗的光线使人难分晨昏。
林中阴气森森,海风猖狂地闯过枝杈的怀抱,呼呼作响。
守着潮水觅食的海鸟消失了一大半,就连热衷于演奏的青蛙也闭上了嘴巴。
气氛沉凝,任谁都能看出,天色将变。
整个上午,陈舟一直在加固帐篷——这里距离海岸实在太近了,他很担心简陋的居所被风掀飞。
从船上拆卸下来的墙板够多,陈舟把它们全部压在了帐篷两侧,还给帐篷安上了两扇门,垫起了帐篷内的地面,省得被水淹。
下午,他开始将火药桶搬离营地,以免落雷将它们引爆。
别看这些东西怕水怕潮,娇贵得很,只要给它们一个火星,它们就能轻松将整个营地炸上天。
陈舟把火药桶全部裹上帆布,绑在了距地面一米多的树干上。
桶盖顶部除了帆布还有厚厚一层带有树叶的枝条,呈梯形朝两侧下方斜放。
这样既不怕地上的水也不怕天上的水,能够避免火药受潮。
傍晚,空气中湿气愈发凝重,狂风一阵紧似一阵,将林中树叶吹得四处飞舞。
远海已经下起了雨,那灰蒙蒙的积雨云正飞快地向近岸袭来。
陈舟缩在帐篷中,坐在矮凳上点燃了火堆。
在他身旁放着一个黑漆漆的麻袋,里面装着这二十多天熄火后残余的小块木炭。
这些木炭烧得很快,可以当炭棒也可以做燃料,最大的优点是不冒烟,适合不通风的帐篷和这样的雨天。
火光明亮。
两侧“门窗”紧闭,火焰摇曳的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