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南母,那时她甚至开始担心妈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也没有去想对方是去赌了。
直到回来时再次路过那个棋牌室,南湘站在外面驻足了几秒后,本想着直接离开时,屋里出来了一个有点眼熟的人。
南湘只知道自己以前在弄堂这边的街道见到过对方,可是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那人正要离开,见到南湘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才想起来她是谁,然后笑着打了个招呼,并且接着就是一句:“南湘现在长这么大了啊,越来越漂亮了,刚刚还听你妈说起你呢!”
就这样一句话,却蕴含着让南湘心碎的信息。
她不敢置信地问道:“我妈,在里面吗?”
“在啊,你妈正大杀四方呢!”
南湘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情走进那间房子的。
站在外面看不到的里屋中,亲爱的妈妈果然在那里大杀四方。
那个神态,是她回家后从未见到过的,但却是她小时候看到过无数次的,既让她愤怒,又让她恶心。
比当初看见简溪笑的时候还要觉得恶心。
默默站在亲爱的妈妈身后,南湘也没有叫她,就这么看着,眼神恍惚中,像是看到了让她痛恨的过去,又像是看到了让她绝望的未来。
巨大的悲哀就像水珠,滴答滴答不停往下滴在她的心里琢出洞来。
可笑的是,桌上有认出她的人,却没有出声告诉南母,反倒是对着南湘笑着挤眉弄眼,还以为这是她们母女俩之间趣事而已。
当南母看到她时,她沸腾了许久的情绪最终只化为了一句“饭已经弄好了”。
我真傻,为什么我之前会想着她可能会改变了呢?
南湘此刻收拾着行李,只想着回到浦东去,逃离眼前这个让她感到温暖,但又绝望的地方。
但是南母并不想她就这么离开,基本上是南湘往行李箱里塞一件衣服,她就往外拿一件。
母女俩这时候出奇得有默契,一个往里塞,一个往里拿,请问水池何时装满水?
“南湘,这才大年初二,你收拾行李干什么?妈保证再也不去了,你就原谅妈这一次好吗?”
母亲的话南湘充耳不闻,她也不想吭声,只是一个劲的把外面的衣服往行李箱里面塞。
结果忙活了半天,还是跟之前没两样。
母女俩就这么僵持住了。
终于,还是南湘忍不住了,她直接将手里的衣服摔在地上,站起身看着亲妈叫道:“我不带了行吧,都留给你!”
说罢她就直奔门口走去。
南母见状,赶忙冲到她前面,喘着气看着她却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再一次僵持许久后,南母挤出笑脸道:“囡囡,这大过年的你离开干嘛?你……”
“我不离开呆在这干什么?看你继续赌吗?那我不如早点出去替你打工还债!”
“我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再也……”
“你每回都说是最后一次,结果呢?我真是被前天晚上的饭给蒙了心,居然以为你真的会跟以前不一样!从以前到现在,你哪次没说过?你……”
巨大的悲哀过后,就是心里难以压抑的委屈和愤怒,南湘对母亲说的话也是毫不客气,气头上的她也顾不上什么委婉和面子了。
而一直低声下气的南母也有些忍不住了,她依旧保持微笑的嘴角不断抽动,最后也大声道:“南湘,我是你妈,你怎么说话的?我过年玩两把怎么了?不是没输钱吗?”
“那我是不是还要支持你趁着手气好多玩几把?”
“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不是我都不想管了,我呆在这里只觉得恶心!”
“南湘!!”
南母再也保持不了克制,她叫道:“我是你妈!这就是你的家,你凭什么恶心!”
“你也知道你是我妈?你当初把我学费拿到赌桌上数个精光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是我妈?你把房子输掉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是我妈?这里是我的家吗?我的家早就被你输没了!”
南湘瞪大眼睛怒声叫着,说出的话既是让她自己痛苦的来源,也是让刺向她妈最锋利的刀。
南母眼睛鼓起,听见女儿的话后她喉咙“嗬嗬”两声,却没法再说出什么话来。
空气就此凝滞着,多年来相依为命的母女二人相顾无言。
过年这三天的温情,如镜中花水中月,美好,却虚幻。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南湘率先转身又走进屋内,重新蹲下将行李装好,这一次,她妈没有再过来阻止,只是眼见她装得差不多后,南母才憋出来话道:“走吧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你这么恨我,恨这个家,就当没我这个妈!”
话音落地,南湘肩头抖了一下,然后提着行李箱缓缓起身。
“妈,你知道我毕业了怎么给你赚钱的吗?我去KTV给人陪酒赚钱给你的!”
南母顿时如遭雷击,眼前的南湘转过身来已经是两行清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的女儿,刚大学毕业就去给人陪酒啊,你在牌桌上的筹码,是你女儿陪酒时客人给的小费!”
“……”
南湘的语气再不复刚才那样汹涌的气势,轻轻的,像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和亲爱的母亲一边惬意地晒着太阳,一边随意闲聊着。
她们应该说的话题是晚饭想吃什么,明天一起去逛街,然后顺势聊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上去。
而不是现在,最亲密的人,互相说着最冰冷刺骨的话,如刀剑相向。
南湘随手抹掉从眼角滑落,又在下巴处汇聚的泪水,然后拖着行李箱从母亲身边经过。
直至她出了这个家门,沿着围墙穿过长长的小道,最后消失在转角,她亲爱的母亲依然驻在原地。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猪油凝结在菜的表面形成白色半透明的薄膜,封住了色泽,也封住了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