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飘渺峰恢复寂静。
石飞扬收刀而立,琉璃眼眸中杀意未散。
他望着满地狼藉,衣袍上的血迹已凝结成块。
周薇柔快步上前,递过一方帕子:“向公子,可还有伤?”石飞扬接过帕子擦拭刀刃,却见刀身上倒映出自己琉璃般的面容,宛如金童降世。
血雾在月光下渐渐消散,石飞扬将杀猪刀随意插回竹筒刀鞘,震落刀背残留的碎肉与凝血。琉璃肌肤泛起的温润光泽还未褪去,映得他眼底流转的精光愈发深邃。
周薇柔紧攥着染血的软鞭,忽然上前半步,杏眼圆睁:“向天歌!你在画舫上用的明明是另一套刀法的路数,怎的今日……”
“周姑娘好眼力。”石飞扬屈指弹去袖口血渍,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日身负重伤,不过是强撑着使出些粗浅功夫。如今面对粘杆处的豺狼虎豹,若还藏拙,岂不是拿性命开玩笑?”
他故意将竹筒刀鞘撞出清脆声响,惊起树梢几只寒鸦。
周薇柔上下打量着他破烂的粗布短打,发间还沾着几缕枯草,突然嗤笑出声:“向公子这扮相倒有趣——生得面如冠玉,偏要披头散发;使着能绞碎血滴子的奇功,却配把杀猪刀。莫不是太湖水寨的藏宝阁被你偷了个遍?”
石飞扬仰头大笑,震得头顶积雪簌簌而落:“姑娘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他忽地凑近,压低声音道,“不若随我去做些‘无本买卖’?听闻那织造府的库房里,光是云锦便堆了三丈高。”
周薇柔脸色一红,后退半步甩动软鞭:“油嘴滑舌!我虽穷,却也不是那见利忘义之徒。谁知道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不是想哄我去当清廷的活靶子?”她嘴上斥着,目光却不自觉扫过石飞扬周身若隐若现的银芒,想起方才他以银丝绞碎僵尸的骇人场景。
“周姑娘说得是。”石飞扬突然肃容抱拳,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若姑娘他日信得过向天歌,太湖岸边的酒肆,我随时备着女儿红。”
他忽地话锋一转,望向北方紫禁城的方向,“只是这天下苦清久矣,若姑娘有意,反清复明的路上,缺不得你这样的巾帼豪杰。”
周薇柔别过脸去,广袖拂过沾血的裙摆:“少拿大道理哄人!先把你这一身腌臜收拾干净再说。”她嘴上不饶人,却悄悄将掉落的茉莉簪重新别好。
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笃笃笃”的声响惊破血腥的寂静。石飞扬再次抱拳,足尖轻点间已掠上树梢:“诸位保重!清明时节,定当备下雄樱会好汉最爱喝的烧刀子!”
他的身影在雪幕中化作淡淡虚影,施展“千里不留行”轻功,朝着姑苏城方向疾驰而去。
寅时三刻的姑苏城,在初春时节,透着勃勃生机。
护城河结着薄冰,却挡不住往来漕船的桨声灯影。
阊门内外,绸缎庄的灯笼将雪地映成暖红色,波斯商人的驼队踏着积雪缓缓入城,铜铃声混着异国腔调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石飞扬隐在暗处,望着玄妙观前彻夜不息的夜市,烤羊肉的香气混着炒栗子的甜腻扑面而来。
街角的茶楼里,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各位看官!话说雄樱会的神箭手苗门龙,专取人首级于百里之外……”话音未落,便被酒客们的哄笑声打断。
石飞扬摸了摸腰间鹿皮袋里的砾石,琉璃眼眸闪过一丝寒光。城墙上的更鼓声中,他望着城隍庙檐角的积雪,喃喃自语:“胤禛老儿,这姑苏城,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此时,城东的寒山寺传来钟声,悠悠十八响惊起满河鸥鹭。
石飞扬最后回望一眼太湖方向,转身没入灯火辉煌的街巷。
在石飞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时,周薇柔便跺了跺脚,将手中软鞭狠狠甩在地上,惊起一片雪雾,骂道:“这小子神神秘秘的,定有古怪!”
疤面汉子凑过来,咧着嘴笑道,“依我看,这向天歌虽然来历不明,但一身功夫倒是实打实的。”
周薇柔白了他一眼,将刀鞘揣入怀中,“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
她顿了顿,眼神望向石飞扬离去的方向,“他刚才救了咱们,这份情,我记下了。”
第二日清晨,周薇柔早早来到太湖水寨议事厅,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寨老大皱着眉头,沉吟道:“粘杆处向来行事狠辣,此番竟出动这么多人手,看来是盯上咱们了。那向天歌……确实疑点重重。”
“寨主,我申请去姑苏城走一趟!”周薇柔突然站起身,眼神坚定,“我倒要看看,这向天歌究竟是何方神圣。若他真是反清义士,咱们也好助他一臂之力;若是心怀不轨……”
她握紧腰间软鞭,“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寨老大看着周薇柔倔强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就是拗不过。也罢,此去多加小心,若有异动,速速传回消息。”
姑苏城,观前街游人如织。画摊的甜香混着胭脂铺的粉腻,青石板路上洒落着小贩的吆喝声。
周薇柔女扮男装混迹人群,月白长衫下摆沾着些许泥点,刻意束起的发髻歪斜着插根木簪,倒真像个走南闯北的小商贩。
她时而驻足看杂耍艺人喷火,时而在绸缎庄橱窗前假意流连,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街角那抹灰影。
“泰和当铺”的鎏金匾额下,石飞扬正倚着柜台。
他破洞的粗布衫用草绳随意束着,蓬头垢面间却掩不住琉璃般的眼眸。
腰间那只神秘的鹿皮袋半隐在补丁摞补丁的衣褶里,此刻正随着他晃悠的腿轻轻摆动。
柜台上躺着块羊脂玉佩,温润的光泽在烛火下流转,倒与这脏兮兮的乞丐模样格格不入。
当铺掌柜眯起三角眼,金丝眼镜滑到鼻尖。
他拈起玉佩对着光端详,肥厚的手指捏着帕子反复擦拭,忽然“嗤”地笑出声:“客官,您这玉料虽说是和田羊脂,可瞧瞧这雕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