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为虚无,小灵的双目渐渐失神,阿芎招来了所有的纸人,将她从软椅上挪到了一旁的桌子旁,后又将软椅放到自己的身后,缓缓地坐了下去。
在纸人抬起软椅、小灵变成巫术控制下的植物人时的那一刻,阿芎最后毫不留念地扔下了一句:“再见。”
纸人们的速度很快,它们有了明确的目标--雅歌山。阿芎想过,别的地方很难看到地下水的影子,但是雅歌山不同,它的构造特殊,内里洞穴只多不少而寻找水源,本就是修陵人必会的事情。
它们朝着雅歌山奔袭的路上,阿芎曾与那位一人致使一族全灭的族长婆婆遥遥相望过一眼,她的口型极其模糊不清,枯老的面皮也皱巴巴地下坠着难以分辨,可阿芎联想了一下还是知道她说了什么一一你为何不参拜神明?坐在软椅被抬去雅歌山的路上,阿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小灵的那个“到底谁才是神明"的问题,她回答说救人者为神明。如果真应她说,那么夕乌的神明,不是任何东西、不是那个老太婆,也不是村里被控制的人,更不是正要去救人的她……而是小灵。她用自己身上仅有的神力,替赐福她的神明,成为了“神明"。今晚的天空遍布密云,月亮被遮住看不见,夜幕降临后的雅歌山中又起了浓雾,不过这对纸人们的感观并不影响,它们依然穿行无障碍。只不过越近了深处,那些来这里第一晚曾出现的东西又悄然萌生,先是几缕蛛草吐出来的蛛丝缠住了几个疾行的纸人,随后是浓雾中摇摇晃晃而来的魂和幽象。
阿芎瞧了那数十只魂几眼,下意识觉得他们不像是“夕乌"的魂,状态不稳定神思不清晰更像是夕乌的魂经由浓雾带着穿行而来,就像薄如蝉翼的纸在这之中很快就会被传走一样,魂体很容易便可穿越而来。尽管她炸的纸人有橡木骨架支撑,但雅歌山山林中雾气浓厚到可以浸湿衣裳,不少纸人在与这些拦路的东西打架中被传走,折损不少。目睹了再一次被传走一个纸人,阿芎的软椅不得不降落在了泥土中,她叹了一口气,捏着木拐杖站了起来,一旁的纸人接到她的命令后将肚子里所有的梁血橡木枝全部取了出来,又将养川芎的花盆接在了手中后跟着她一步一步地慢慢走。
阿芎的动作不快,但计算得几乎不差分毫。她带着抱橡木枝和川芎纸人在这片林子里绕行了一大圈将橡木枝都插在固定的阵位后,最后回到正中心的起点时,为她争取时间的最后一个纸人也撑不住地倒下,被雾气浸湿后消失在了山材里。
她接过一旁纸人手中的川芎花盆,亲手将这株长势不错的川芎从盆里连根一把抓了出来,仔仔细细地埋在了脚边。就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间,她身边站着的纸人也因为抵挡攻击沾了太多雾气消失了。那几枝在血阵中各个位置上的橡木是阿芎前几天准备的,原本是为了监督“夕乌"村子里藏起来的秘密,只怕是夕乌那边别枝越狱的事情使得幕后之人警醒而强行启动“夕乌"的秘密来防守什么,那些在家家户户中卧底用的橡木枝也就变成了摆设,离开村子前她专门让几个纸人挨家挨户把它们重新收罗起来,才有了眼前的这个阵法。
他们第一晚来这里的时候,颜渚强撑着力气抵挡蛛草和魂的攻击,事实上当时阿芎就曾提议过让自己来布血阵可以将它们一网打尽,只不过他坚决不同意加之血阵所耗血量不在少数也就作罢。
这次,橡木枝乃至阵眼上竖着的川芎都或多或少浸染过她的血,便也不再需要她在短时间消耗过多血液,只需几滴便可开启血阵,片甲不留。阿芎不慌不忙地用手指在阴镜耳珰的银钩上狠狠地抹了一下,划伤的口子立马泅出血来。她将血挤出来几滴滴到了脚边的那株川芎之上,嘴唇翕合之间吁出来一个冰冷的字。
“杀。”
就在“杀"字的尾音还未完全消散在浓雾中时,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昏暗黝黑的山林中猛地亮起刺眼的血光,将整片雅歌山山林浓重的墨绿色全部染上了血红。
而在这道可以脾睨火光的血光亮起之时,从血阵中的每个橡木枝的位置处发出若有似无的几道血线,它们时而相互连接时而经过阵眼川芎,有的血线还往半空中射去,错综复杂连成血红的一片。被血阵锁在其中的蛛草、魂以及参杂而入的几只幽象霎时间被这数不清的千百条血线分割成无数碎片。凄厉的惨叫声络绎不绝地响彻在阿芎的耳边,从头至尾她的目光都没从面前血腥的场面上挪开过,她的表情淡淡得像是司空见惯一般麻木。若是有个普通人站在阿芎的旁边,也只会看到血光闪烁的几个眨眼间,被她放置的橡木枝和川芎甚至只是迎上莫名起的风摇曳了几下,这一片泥土上的所有可以吐出蛛丝的蛛草全部瞬间蔫巴软在了地上,不一会儿就枯萎与泥无异,储大一个血阵触发后连点声音都没有。
而阿芎就踩着这些蛛草的尸体,神情漠然地捏着木拐杖一步一步地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