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不容易看到天底下的事,所以我们的祭祀越是血腥和疯狂,才越能引起神灵的注意。”子渔依旧望向祭坛,笃定地说。
无可救药!
我压着强烈地胸闷和呕吐感,愤怒转身,向祭场大门奔去。刚到土黄色大门口,就听见场地内响起欢呼声,不绝于耳,比前两次都热烈。
一群疯子!
我摔门而去,一路狂奔,跑进神庙,跪到女娲像前。画布上,穿素白贯口衫披着黑长发的女娲,栩栩如生,彷佛另一个我看着自己。
如果你是活的,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为什么要面对这么残酷的习俗?
…
呼吸稍稍缓和,理智渐渐回到脑子里。
我试图找出原因:我穿越而来的商朝,不能说是一个糟糕的时代,它很好,因为它发展出了灿烂的文明,如甲骨文、青铜器。但是杀人祭祀绝对不是文明的标志,相反,它与文明背道而驰。
杀人祭祀并非商代才出现,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恶习”,是上古人类认识自己和宇宙万物关系的一种方式,是人类从野蛮通往文明的一个过程,但不是必须的过程。
只有疯狂的族群才会采取疯狂的祭祀方式,商人是疯狂的,和他们极度嗜酒有关,他们相信,喝醉了会更接近神灵。
然而哪有什么神灵!
他们是古人,是古人,我不能跟古人讲太多科学道理,这不是一下子能接受的事,人类花了一万年都没能摆脱迷信和神权,我又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我也不那么恨子渔了,却有了深深的无力感,生出了离开王子府的念头。
……
一缕修长的影子落在我身上,我转身,看到周单立于神庙门口,傲然挺立,正气浩然。
他看着我,脸上挂着惊异和担忧。
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在菜地里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事。
因为这件事,我又看到了希望。
“你是不是姓姬名旦?来自西土周原?”
我迎着射进来的日光,走到他的对面,凝视着他的脸,认真地问。
“是。”他回答地干脆。
“你的父亲是不是姬昌,被商王子受囚在了羑里?”
“是。”他回答,略有诧异。
如我所料,我面前的周单,就是未来协助父兄平定西土,剪灭殷商,开创西周统治格局的周公旦。
……
“姬旦,我想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做到,好吗?”
我拿出了最大的真诚态度,恳求道。我是穿越者,早已知悉历史的结局,但我想亲耳听到他的话。
“好。”他用同样的真诚回答我,眼神炯炯。
呵,我却突然想笑,他没问我是什么事,便一口答应。我会觉得太草率,不靠谱。
“你不问我什么事吗?“我问他。
“不管何事,只要是你提出来的,单必竭力达成。”他依旧真诚,目光却深不可测。
我突然觉得自己笑得多余,我才是那不靠谱的人。我收起笑容,凝视着他的眼睛,凑近他的胸前,认真如他那般,一字一句地说:“我要你,灭商,取而代之。”
……
“贞人,贞人……”
采桑在我的卧室门外一声声喊着,而我却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神游半响,假装没听见,耳边只留大柳树上初夏的蝉鸣。
卷起北窗的竹帘,柳条随风婀娜,细细密密,隐隐约约。透过柳林,望见一块校场,周单正在那里教子渔射箭。
我脑子里有挥之不去的画面:他站在神庙门口,对我说:“好”。
说起来有些羞耻,我的请求是灭商,但他的语气好像是在答应我的求婚。他听完我的问题,半响没说话,表情经历了沧海桑田,最后温柔地笑笑说,“好”。
他会不会觉得我只是个女子,认真地跟他说了一个玩笑?所以,他没必要当真?不,历史的结局证明他当真做到了。
窗外的菜粉蝶飞了进来,落在手指上,是早晨吸允过青苗的那只吗?
………
“贞人,贞人……”采桑依旧执着的小声唤我。
“进。”我说。
采桑抱着一个箩筐进来了,看见我兴奋更盛。“贞人快看,王子殿下给贞人送来好多礼物,有布匹、新衣、鞋子、还有宝石、玉佩……”
采桑坐在我的床上,把东西一件件掏出来,展示给我。我心想,子渔可能觉得我生气了,想送点东西讨好我。
“王子殿下对贞人真好,本来要亲自送给贞人,但等了许久,贞人不开门,便命采桑在这等。”
“是吗?”我都不知道他来过。
“确实。”采桑说。
“奥,可能之前我睡着了吧。”我说。
“这衣服真好看,布料和款式都是王子才配享用的,宝石和绿松石也是王子的心爱装饰,若贞人穿戴上,一定会成为王子府最美的女子,不对不对,贞人没有这些穿戴,也是王子府最美的;若穿戴上这些,应是王城最美的女子,王后也要比了下去……”
采桑自顾自地说着话,眼里藏不住的欣喜,彷佛是她收到了礼物。我抽出一条绿松石链子送给她,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水润了。
我笑笑,有点不好意思,我只不过拿了子渔的东西做顺水人情,但心里有在感谢她多日来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