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第57章
似是始料未及,,江葭愣怔了好一会儿。
对方的语气绝非商量,而是通知。且,容她反应的时间实在有限。从他面上逐渐淡却的笑意便看得出来。
她忙回过神,眼睫微微颤动,轻声道了个好字。“本王可有逼迫于你?”
……无。”
“那便记住,今日这番选择是你自己做的,也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莫要让我失望。"他看着她,语重心长。她应了。
不应了他,又能如何呢?她心中略有几分苦涩地想。将一切事宜打点妥帖后,常喜匆匆入殿,瞧见榻窗旁静默站立的主子,垂首禀道:“殿下,一切皆安排妥当了,"默了默,又补充了句,“奴才已亲自将夫人送去了摄政王府。”
如今新行修建的摄政王府就在神武门外不远,距宫城一里半,舆行一刻即至大内。常喜一去一回,也不过费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有一事需请示您的意思,"突然想起一事,常喜又问,“府上管家托奴才来问您,未来这些时日,夫人的吃穿用度……“依王妃份例便是,除此之外,莫要逾了礼仪规矩。”常喜会意,颔首称是。
殿门阖了又开,又有太监躬身疾步入内,跪地禀报:“启禀殿下,诸位顾命大臣正在殿外候见,还请您示下。”
陈续宗收回目光,抬步离了榻窗,沉声吩咐:旦_。
顾命大臣今日诣见摄政王,主要是为了商议为太后与太皇太后上尊号一事。当然,名为顾命大臣,三位臣工却是比谁都清楚,从始至终,他们皆被摄政王架空得彻底,不过是徒有辅政这一虚名。陈续宗瞥过为太后与太皇太后上尊号的奏疏,没说什么,算是允了。“殿下,太后那处……”
他未抬眼,翻看着手中奏疏,只道:“太后病了,着太医为她诊治。”顾命大臣心下一凛,忙道:“是,太后娘娘思念先帝,悲痛成疾……需在宫中好生养病。”
当今太后自先帝大殓以来便宛如失了智般地攻讦摄政王,不是病了还能作何解释。
如此想着,又听上首那位冷不丁过问起西南剿匪的相关事宜。“兵部月发兵符十二道,责云贵总督劳师糜资轻敌冒进,应给他的军饷粮草却从未如数供应,"顿了顿,他抬眸,“严尚书,你说说看,若你是云贵总督,这仗该如何打才好?”
严尚书骤然一惊,片刻,颤颤巍巍地出列回应:“殿下,这……西南匪患本就是沉疴宿疾,不可操之过急。”
“哦?你是暗指江总督的不是,还是本王的不是?”严尚书冷汗涔涔:“臣不敢。”
“军饷粮草又该作何解释?”
“殿下有所不知,先帝在时常常外解不至,若强拨军需恐致库贮堪忧,加之军饷粮草关系重大,本就需户部覆实方发,又有州府协济不力…”陈续宗皱眉,径直打断:“不必故作高深搪塞本王。你只需回答一处,户部为西南剿匪单次拨银六百万两,银钱都去了何处?”下首三人皆讷讷不敢言。
陈续宗抬手抚过案上奏折,抽出一本被朱笔勾画过的剿匪折,径直扔在旁侧。候立在旁的太监忙躬身接过,递了下去给诸位大人过目。“六百万两官银拨付有司,到了地方却不足六成数目,究竟是何处出了纸漏?"抬眼扫过那三人失了魂的模样,陈续宗屈指点了点御案,沉声吩咐,“三日时间,五部会审,本王要你们细细核查,无论涉及何人皆严惩不贷。此后用于西南剿匪的军需奏销,径送本王案前,敢有迟误者斩。”听着上头人平静得不生一丝起伏的声音,三人皆颈项发凉。这事本不算难。上月如何查的西北军饷,又如何处置了武安侯府,他们这回便如何去做。只是,一想起闹市口又要杀一波人,便难免心中发怵。日落时分,三位顾命大臣颤着双腿出了大殿,迎面瞧见被急召入京的云贵总督朝自己躬身揖礼,忙也拱手答礼。
江渝略过他们苍白的面色,收了目光,抬步跟着引路的太监入了殿。今日入宫诣见摄政王,除向他禀报西南剿匪的相关事宜之外,还为了一件更为要紧之事。
听闻殿下同自己说起彻查军需奏销一事,江渝意欲下跪谢恩。陈续宗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还有一处,本王需提点于你。”
江渝忙道:“还请殿下不吝赐教。”
“既踏入官场,便需知晓峣峣者易折的道理,太过刚直坚毅有时也不见得是好事。此番你在西南剿匪,户部兵部的官员便找种种借口不按时供应军饷粮草。你敢说,此中没有平日那些仇家的手笔么?”陈续宗慢条斯理地接过宫人奉来的热茶,提起盏盖,看向下首谦卑候立之人,“适时圆融些,莫处处得罪了人,于你而言,仕途才能走得更为长远。江渝连忙下跪,叩首谢恩。
非亲非故之人,却也恰恰是如父如兄之人。何况以对方如今的身份,还能为他排除万难,长远思虑,他如何不铭感五内。殿下待他好似一向特别些。至于这特别之处从何而来,他却是毫无思绪。按捺下心中困惑,谢过恩后,江渝向他禀报治下剿匪之事。大体所言同奏疏所述相差无几,另有一事关系重大,他需当面奏呈殿下。“云贵川交界处有一寨名唤义安寨,此寨颇为怪异,虽不似旁的流寇那般杀烧抢掠,却也处处悖逆朝廷,暗中对抗中央。微臣也是前不久才有所发觉,寨还似与京中势力瓜葛着,图谋不轨。它行踪不定,加之寨主实在奸狡诡谲,还请殿下再给微臣一些时日,容臣彻查清楚再上疏奏陈朝廷。”陈续宗自是允了。
见江渝还在原处踌躇不定,他拨着茶汤的动作微顿,抬眼问道:“说罢,还有何事要禀?”
江渝回了神,额角触地,磕出了道沉重的闷响。“殿下,微臣的姐姐是镇北侯遗孀,恳请您念及臣昔日所立军功,法外施恩,留她性命。”
盏盖砰地一声砸回了茶盏边缘。
宝座那人声调依旧平静,却是压抑着隐忍未发的怒火:“其一,你姐姐如今已非镇北侯遗孀,同他并无关系;其二,她无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