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65章
时光倏然而过。
院判诊出喜脉还是在初夏时节，江葭怀胎五月的时候，皇城已然落下了第一场雪。
一夜雪后，朱红的宫墙上是一片落白，慈宁宫青金石底的匾额上也结了雪白薄霜。
太皇太后的贴身宫女拨了帘子匆匆入殿，见着定王妃正在陪主子说话，稍稍放缓了步子。
“……定王近来一切都好。先帝驾崩，他便跟变了个人似的，较从前沉稳不少。妾身瞧他如今这副模样，心中也安定很多。”太皇太后听罢，微不可察地叹了声气。
“定王的近况，哀家都了解了……可你说说，子嗣一事又该如何是好？”孔愫闻言，眼底浮起些焦灼的情绪：“姑母，您也不是不知道，如今他在北地，我们夫妻分离，又如何能有子嗣啊。”提到这处，太皇太后心底便不由生恨。
如今京城早已是他摄政王的天下了，迫得定王不得不远走北地。都将人逼至这般绝境了，还不容王府女眷踏离京城半步，简直就是怀着让先帝一脉绝嗣的心思。
真阴毒呐。
太皇太后恨恨咬牙：
“便说他那摄政王府，建在离宫城一里半的距离。不到一盏茶时的功夫，就能骑马走个来回。皇宫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立时便能入宫；再说上月圣寿节，名义上是哀家的生辰，实则朝臣们皆在向他敬酒，好像给他贺寿似的。都这般明目张胆了，又何必冠冕堂皇，拥戴一个黄口小儿坐上皇位！”孔愫弱弱唤了声姑母，提醒她慎言。
太皇太后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继续说下去，转而说起患了病的太后：“她是个不中用的。从前是假病，如今倒是真病了。她养病那处，里头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与囚禁又有何分别。”“也是个可怜的。"太皇太后捻起佛珠，连道了好几声阿弥陀佛。蓦地想起方才入殿的贴身宫女，太皇太后开口唤她近前：“后日隆恩寺礼佛，定王妃与哀家一同前去，你记得安排人吩咐下去。”素莲面露难色，踌躇道：“娘娘，奴婢方才得了信儿，摄政王殿下拟于后日前去隆恩寺祈福……这趟只怕是去不成了。”太皇太后听得直皱眉头。
垂眼沉思片刻，她费解道：“他不是不信这些的么？”这是事实。年初春蔸的时候，有随侍之人意欲以祥瑞一事奉承谄媚，他当场将那所谓的祥瑞射杀在地。再说上月，宁夏总兵奏报祥瑞、提请修缮佛寺一事也被他驳斥了回去。
太皇太后实在想不明白，一个从来不信鬼神祥瑞的人，缘何于近些日子屡次三番地前去皇家寺院祈福。
孔愫彼时也觉费解。数日之后，见到那女人的瞬间，她方恍然。江葭在身旁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坐下。
等待掌柜拿来成衣的功夫，珠云翠云二人在她身侧轮番劝道：“夫人，这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安生在府内待着为好。殿下若是知晓了，又该担心您和小主子了。”
“是啊，掌柜领着人到王府走一趟便好，何需您亲自来这一趟。”江葭只是听着，并未言语。这来之不易的出府机会是她磨着那人方争取而来的，又焉能轻易放弃。
掌柜领人取来了成衣。她借更衣的间隙屏退左右。满室静寂。
江葭搁下茶盏，淡道：“出来罢，定王妃。”孔愫拨开珠帘，从隔间走出来。
若非相较从前并无多少分别的清润声线，她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许久未见，对方的变化不可谓不大。身上穿的是苏州最上等的真丝缎，头上戴的是宝石珠花，哪还可见昔年那个丧夫新寡谢家妇的半分影子。可细细瞧着，便能笃定，她还是她。直挺的脊背，不卑不亢的气度，一如往昔。
孔愫打量她的目光缓缓向下，蓦地停顿。
“你有孕……你如何知晓是我？”
“如何知晓并不重要，"江葭拢了拢身上斗篷，不着痕迹地隔挡那道既惊且疑的目光，“你我二人为了什么在此地会面才重要。”孔愫收了目光，言简意赅：“我们合作。”江葭没说话，只继续提起盏盖刮着杯沿。
孔愫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知你想要逃离那人身旁，上回在安玄寺，我恰巧瞧见了你们二人。定王也同我提起过你，"顿了顿，继续道，“只要助我见到当今太后，我可以帮你。”
江葭只道：“依摄政王的意思，太后如今在京郊行宫安生养病。你想见她？”
“当今太后是个有心术有手段的，定王需要她…”话未尽，孔愫突然听得一声轻笑。
“当今摄政王又是什么人啊。”
江葭阖上盏盖，微抬眼眸，“他便是再宠爱一个女人，也断断容不得她随意插手朝堂政局。想要左右他的决断，更是痴心妄想。”“不妨将话说得再明白些，论心术论手段，太后都远不及摄政王万一，否则她与先帝也不会输给他了，"江葭平静陈述，“这是事实。”“定王妃，不如趁早死了这条心心罢。”
说罢，她扶着凭几站起了身，径直走向屋外。“等等！"孔愫急唤了声。
“先帝驾崩那日，你可是被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宣召入宫……她可有同你说些什么，亦或说是给了你什么…旁的东西？”江葭步子微顿，没有回头。
“没有。”
孔愫还待再问。
江葭微垂眼眸，看着拦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你若是再拦，我便要喊人了。如此，他便会知晓今日你我私会一事，定饶不了你。”孔愫霍然变了脸色，待她回过神来，江葭已然推门出了屋子。珠云翠云二人见着主子的身影，立时迎上前来。江葭对她们道：“这尺寸很是合身，告诉掌柜，不必再改了。”珠云忙问：“夫人，现下可以回府了罢？”江葭颔首。
甫一回了寝屋，她立刻屏退左右，四处翻找箱笼抽屉。却是无果。
江葭额角不禁沁出层细密冷汗，快步走到妆匣前翻找。直待抽开最下一层屉子，方在底部见着了个通体操漆的小匣子。她稍松了口气，正要抬手去拿，屋外突然传来请安问好声，忙啪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