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则团团围上去,把剑架在高渐离脖子上。高渐离捂着发麻的手臂,脸色僵住了,浮现出骇人的青灰色:“秦君果然奸狡。”
竞是他先中计了。
“咳。“赵闻枭开口道,“好久不见。闻枭给渐离先生见礼了。”高渐离脸色愈发铁青难看。
他咬紧后槽牙:“是你。”
秦商,不,安华公主闻枭。
又是她!
赵闻枭只笑笑,没说话。
她既不是加害者,也不是受害者,这不是她的主场。适当的静默,也是一种修养。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忍住怒火,但是没有忍住。他抓起食案上的金爵,连同爵中果酒,欲往高渐离身上砸去,可胸膛起伏好几下,又放弃了这个念头,仰头把果酒喝下去,重重将金爵往食案一放。“高!渐!离!"他五指收紧,怒气浮在脸上,“朕难道对你还不够宽容么!!”
他已放过他两次了。
一次俘虏而不隶为臣妾,一次刺杀而不枭首车裂。“宽容?"高渐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丝毫不顾忌压在自己脖颈上的剑,仰头哈哈大笑,“秦君说笑了罢。荆轲吾友,你所杀也!渐离双眸,你所刺也!!”
这算哪门子的宽容。
说到后面两句,他眼角青筋都紧紧绷起,跳动。所谓目眦尽裂,不外如是。
嬴政:“若非荆轲行刺,他何至于死;若非你亦欲行刺,双目何至于毁。”“暴君!"高渐离怒喝,“你不必狡辩。我今日死于你手,乃天道双目双耳被蒙蔽,不见不听人间之苦。”
嬴政被气着了:“暴君?何谓暴君?灭六国者便是暴君?”“秦政乃暴政!”
“乱世营营苟且,不用重典,不行壹律,何来盗贼不行于闹市之中,不兴于乡里之间!”
“可那些人犯的错,果真犯得上削足斩趾吗!”“恶行不重罚,则人人无惧犯错也。人人无惧犯错,则世道乱也。”“重罚致使人心惶惶,则民心不安,民心不安,则国不宁也!国之不宁,天下之灾祸也!秦君所行,桩桩件件皆是愚民抑农,毁灭本性,无德之行。这不是暴政是什么!”
“愚民乃为安土,安土方可乐业,乐业则民有余粮,民有余粮则兴也矣。”嬴政拂袖,“愚民之行,单秦国有之耶?君不见六国无重罚,却可贵族一声,士卿诸民头颅即刻落地。游侠一怒,人命一灭。这就是你说的仁政?!”“君子有德,岂如你所言这般无状!"高渐离说得脖颈涨红,也让秦剑割了数道不深不浅的口子,而毫不在意,一心怒斥嬴政,“秦君刚愎自用,乐施酷政以震慑四海,仁义不施,又岂可道也!”
“六国之君,虐用其民者不鲜矣。百战频仍,数十代不灭,天下生民共苦也久矣。"嬴政说,“是朕!兴数十万义兵,一统天下,终止纷争,使民不再受乱战之苦。
“是朕!除封王而兴郡县,发令一统,使民无惧贵族一怒,头颅落地。是朕!正法律,同度量,使民生活便宜,去其繁杂诸事,可专于农事。“朕所行之事,太古以来未曾有之,五帝尚不能及,况六国之君乎!你们败于朕之手,未曾有朕望远之目光,便妄图以口舌取胜,岂不可笑。“朕并天下之前,何曾蒙受天命?天道不目不耳,于我亦然。是朕的声音,是大秦的声音,令天道明耳,进而睁目!“是故,朕方受命于天,则必可万世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