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的年轻人被吕不韦压制多年,早就失去了秦君惯有的狂妄锐气——
看吧,他的笑容是如此温和无害,不像老秦王不怒自威;他的语调是如此不疾不徐,不像吕不韦锋芒毕露...
秦国横行霸道多年,早该换个这样的秦王上位了!
只有韩国使臣靳呈,快速收回了观察秦王的目光。他眼中闪过一抹幽微,下意识朝李世民二人的方向看了看。
当年伊阙一战的惨败,让韩国精锐尽失。而列国的步步紧逼,又让韩国面临亡国之危。
先王为保全大局,忍辱负重以国书向强秦自称“臣”,并承诺年年以厚礼纳贡,才勉强得到几分喘息之机。
如今先王已逝,又恰逢秦国新君执权之际,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助韩国扭转局面,打破三晋大地僵持的局势——
边境与韩国犬牙交错的魏国,因易地之事一再欺压韩国,屡屡用贫瘠郡县换走韩国的肥沃之地,真乃第一心腹大患也!
但以韩国目前的实力想要重创它简直是痴人说梦,但如果,魏国刚好惹怒了强秦呢?
巧的是,秦王有一对双生子,而这也是他眼下仅有的子嗣。
据说秦王十分宠爱这两个孩子,尤其是那个次子,竟能以区区一岁之龄得到他赐封的簪袅爵位。
那么,如果有人这次借着吊唁赵太后的名义,悄悄掳走秦王的孩子,他还能保持眼前的这份冷静吗?
自古强国君王一怒伏尸百万,他现在就要用这个借刀杀人之计,让强秦的熊熊怒火把魏国烧起来!
到了那时,就能趁虚而入蚕食魏国大量边境,有了足够多的土地,韩国何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样想着,他又装作不经意地朝两个孩子身后看去,有人飞快瞄了瞄李世民朝他暗示着。
以韩国这些年安插在秦宫各处的人手,悄悄偷一个孩子出宫是十拿九稳的,但两个孩子就太过冒险了。
所以按照他的计划,要在今夜掳走被封爵的秦王次子,然后再嫁祸给魏国。
有着鹰隼一样直觉的李世民,立刻察觉到对方频频投来的目光,不由疑惑抬眼望去。
是韩国来的使臣,他一直看我们做什么?
待酒过三巡,靳呈举樽站起来行礼拜道,
“外臣冒昧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秦王能成全。”
秦王放下装满白水的酒樽,客气道,
“靳相但说无妨。”
靳呈把手中的空金樽举到鼻下嗅了嗅,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才不好意思解释道,
“世人皆称赵酒甘美,外臣却甚爱秦酒醇厚,听闻秦酒是以寒山冷泉酿造而成,品起来别有一番醇爽凛冽。可惜,此刻唯恐殿前失仪不敢多饮,不知,秦王可否赠外臣一车秦酒?”
别国使臣听完都哈哈大笑起来,有人连声感慨道,
“没想到,韩相竟是爱酒如命之人呐!”
靳呈却笑语吟吟看向他们,
“诸位不知秦酒的妙处,更该拉一车回去品味一番。”
列国邦交,以特产互赠本就是惯例,秦王自然允了,当即就命人去开酒窖,让宫人给六国使臣都装上一车酒送去驿馆——
自然没有只赠给韩国的道理。
众人忙纷纷起身道谢。
扶苏抓着加了肉糜的稻粥吃得正眉开眼笑,乳母在一旁频繁为他更换着擦手的帕巾。
李世民却顾不上吃粥,他感觉不太对劲。
在察觉到靳呈总是悄悄打量自己和扶苏后,他就留了个心眼,也不时悄悄朝对方瞟几眼。
有一瞬,他刚好瞟到对方喝酒的样子:他喝完一口就轻蹙眉头,然后,把剩下的酒悄悄倒在了席间上。
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喜爱秦酒的人。
可是,靳呈假装喜欢喝秦酒,又问秦王要了一车秦酒,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史书上没有出现这个人,他转过身,想找蒙恬问一问对方的更多信息。
等看到身后生面孔的高大侍卫,他才猛然记起:蒙骜两周年忌日将近,蒙氏兄弟告假筹备祭祀去了。
他苦恼端起手中柘浆一饮而尽,身旁的宫人立刻上前再次为他倒满。
柘浆也就是甘蔗汁,在这时代非常昂贵稀有,楚国的云梦泽就盛产甘蔗,昌平君命人从楚国运了几船来献给秦王。
李世民不喜欢吃肉糜粥,但很喜欢柘浆清甜的味道。
不过刚才他已经接连喝了好几樽,这一樽再下肚,小肚皮就隐隐有些胀痛起来。
宫人见他伸手去揉肚子,急忙轻声问,
“小公子怎么了?”
李世民尴尬不已,
“我想去更衣。”
宫人忙牵起他的小手,
“奴这就带小公子前去。”
李世民挣开摇头,
“不了,我要常嬷陪我去。”
按礼制,诸公子陪宴时由秦王派人去接,后妃的宫人不得随行,不过李世民和扶苏年纪还太小,今天就破例随行了两名昭华宫的宫人。
所以他并不认识六英宫这名宫人,出于吃一堑长一智的警惕,下意识就不想让对方带自己出殿。
可奇怪的是,常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是芈夫人又派人来找她了吗?李世民知道母亲平日最离不开常嬷。
腹胀愈发难忍,他已经来不及多想,再次拒绝了那名殷勤想陪自己出去的宫人,立刻指着身后的陌生侍卫,
“快,你带我去更衣!”
侍卫似是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急忙抱着他贴着墙快步走出殿中。
正在乖乖吃粥的扶苏抬头看见李世民被抱出去的背影,马上着急大喊着,
“阿嘀嘀嘀,泥肥肥呀(回回),泥肥去呀…”
说着,就挣扎起来想去追。
使臣们纷纷朝他看来,秦王疾步走来抱起扶苏,询问是怎么回事。
先前那名宫人恭敬上前答道,
“回王上,长公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