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往更高处,沉默疾行,落眼处全是白茫茫冰雪,深灰色的房室稀落,如苍松折在雪地里的枯枝,而在这些里头,红衣飘飞的白慕尘都显得太过突兀些。
玉蘅瞥了一眼他俊美的侧脸,想起两人这几日都忙着谈正事,她一句都还没来得及开口探问老友的各种八卦故事——这些一向为九重天的神仙所热衷,也多少传进了她耳朵里。
神思未尽,却被前面正撞见的人吓了一跳。
毕竟一片冰天雪地里,要想看见个站在里头的白衣姑娘,实在不是容易事。
03.
后来有很长一段日子,故安都在分辨自己那日究竟算不算第一回见白慕尘,而又最终想通,如果抛去那些过于久远、想要拥抱而不可及的幻梦,这的确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有一说一,白慕尘这副人相皮囊的确十分不赖。龙族同朱雀族一样,是神族里头容易生出漂亮仙童的讨喜族类,然而像佑德帝、二皇子那样俊朗得毫无特点的,在这一众里头便显得十分普通了,由此更显出少数神的鹤立鸡群来——例如二皇子的宝贝皇太子陌城,早已成为了新一代年轻仙子甚至神君的美好春梦。
而子桑君白慕尘,作为洪荒末的上古神仙,即便并不比留着一大把胡子的天帝小几万岁,也依然在这个春梦榜上压着陌城君一头。老神仙一身红行头装年轻,这是长洵帝君的金口玉言。
即便故安并没见过长洵帝君,也没听过他这句十分不耐听的话,依然与他默契地产生了同样想法。白慕尘常穿一身红衣,今儿也不例外,上头绣着些影影绰绰的银色水纹,亮眼得很,水绿的雪峰雾蒙扇横在胸前,长发只拿一根玉簪挽起来,眉峰眼角全是隐隐带着笑的风流意气,那双桃花眼深邃勾人,果真同传言中一样,比日月星辰都更熠熠生辉。
他身后是三梵境的巍巍雪山,白茫茫里头一点红,像极了——
“子桑君。”故安一拱手,朝他施礼,眉目淡然,又转头去唤玉蘅,“姐姐。”
“子桑君,这就是我小妹故安。”
玉蘅言语也正经些,白慕尘点头,诚恳道,“帝姬这面具做得巧。”
故安一愣,倒一时分不清他这是实在的赞美,还是有讽刺在里头。她面上的确带了副珠银面具,严严实实地挡了左半张脸,只留右侧显露出来,远山眉,柳叶眼,玉骨冰肌,端得是一副只可远观而不可近前的模样。
她也只答一句,“多谢。”
故安不过是来履行帝姬职责,净化封印界周围每日逸散出的魔气的,这活儿平日里是她与几位长老轮流来。玉蘅瞅着这幕,在心里头捏了把汗,白慕尘虽玩世不恭,在旁人面前也是颇有九天神君威仪,自家妹妹则生来就是个不爱搭理人的性子,俩人这样下去,怕不是要聊天聊到相看两厌。
她十分有存在感地咳了两声,“小安,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同子桑君出来得早,现在也就不到卯时……”
“我不是每回都这个时辰来么?姐姐你先前还说……”
“啊小安,我跟子桑君还要往前赶,你先忙你的。”
故安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姐姐强行转移话题的事实,便适时点了头,看她匆匆逃离了尴尬的交游现场。
而红衣神君则十分不矜持地破碎了看热闹的神情,转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双眼都弯成好看的月牙。故安看看他们御风远去的影子,忽见白慕尘回头,冲自己微微笑了一下。
她迅速做出了个自认为高明的判断——毕竟平日里玉蘅常说她在人前是个木头,因此得出这个结论,颇使她有成就感,然而又感到担忧——姐姐莫不是抛弃了成日在九重天当值的姐夫,跟子桑君发展出什么孽缘了吧?
毕竟他二人方才情状,的确十分符合玄冥星君给自己送来的那些凡间话本里头“打情骂俏”的描述。
余下路途里,除了一句有气无力的“别笑了”,玉蘅再没有脸面跟白慕尘搭半句话,白慕尘颠倒众生的笑此刻对她来说就是最残忍的嘲讽,她一心只想让他加固完封印,抓紧走人。
白慕尘似乎猜到她的想法,摇扇轻叹,“我这威仪还是没树立成。”
玉蘅不大想说话。
天魔殿近在眼前,白慕尘出声打破略显沉重的气氛,“修崖取名的艺术,实在不敢恭维。”
“……”
倒是也并不幽默,怕不是学来了长洵帝君的著名毒舌。
玉蘅因此不搭他的话,独自踏入正殿。殿中极为宽阔,又而空空荡荡,只有一方雪白的石头躺在当中,下面的石板地漆黑一片,如无底洞一样吸入照进去的天光,而石头上则跳跃着一簇诡异的火苗。玉蘅盘腿而坐,运起心法。白慕尘在外也褪下笑容,展开手里的雾蒙扇,扇骨“咔”一声响,随后亦踏进门槛。
玉蘅起身,朝他深作一揖,难得严肃道,“此八荒大事,全拜托子桑君了。”
随后她便退出正殿,侍立于百步之外,运起仙力守护主殿周围,以备阵有不测。
白慕尘背对着她,端坐在那方石头前,玉蘅恍惚间看见,他那把上好的折扇倏的变作一柄玄金扇,缓缓浮到空中,而后盛开出满眼绚烂金光。
白慕尘祭出几重扇时,雪石砚上那簇火苗猛地涨大,不仅覆满了那一方无底洞,一时还竟有焚烧遍地的势头,而几重扇骨半开,从里头窜出两道笔直的烈火来,如同锁链一般将焚烧的雪石砚禁锢在了封印口。
“真搞不明白,堂堂一个洪荒天魔,被长洵搞得这么憋屈……”
他站起身来,将玄金扇握在手里,熊熊烈火刹那间烧满整间正殿,跟雪石砚上头的业火连在一块儿,白慕尘站在殿当中,大火跟他的红衣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