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不了什么效用,只靠她以神力熬着。譬如这样热的天儿,他仍得裹着一层锦被才说不冷。从前时而发作的心口绞痛的旧病,现下更已成了常事。
……真能再拖半年么?
她压下心绪,立至顾府禁制外,默念法诀,神体合一,化形而飞。
先前从雍王府取那秘法时,她便在上面留了印记,只要一丝气息仍在,即能寻至它所在。当时只因防着晋阳帝,故备哪日许用得上,未成想今日真要再行当年之事,倒确是方便许多。
使她有些意外的是,这法籍竟在封甫的卧寝之中。
封甫不在寝殿里。
故安知他与季上眉从不住同一间屋,登基后尤甚。眼下既无有不便,她也就径直推门而入——皇城与升政殿重建起的诸般结界,仍似这凡间一切般,挡不住她化形的元神。
她亦从未想要刻意避开封甫。左右她已不会如三年前那夜一样,想要他偿命、想直将他杀了,为顾江报仇。她已看清他气数,他亦与这凡间一切众生,无有什么本源不同。
法籍在卧寝书案的暗格抽屉里,层层加着结界与禁制。故安翻找一会儿,便寻着了暗格,将法籍拿出来,放进怀里。
夜愈暗沉,屋中未点灯烛。她看了看沉寂的窗帷与御案,径往大殿门走。
封甫手中的烛台,与他被烛台照亮的眼睛,便于这时显现在她面前。
他穿着繁复的龙袍,微笑着,唤一声,“国师大人。”
故安立在原处,并未应声。
她倒不担心封甫做了什么手脚,使假秘籍骗她或有埋伏之类。此世之中,还无人能埋伏得了她。只是对封甫竟能看见她一事,颇感惊奇。
封甫似知她所想,低笑道。
“朕也是修炼至元婴境后,才得以解了父皇留下的疑惑。”
故安心觉此事或需听一听。她看着封甫的脸,神色平静,“愿闻其详。”
“国师大抵知道,元婴便是元神雏形。因此修至元婴境,便能看见他人元神。”
可顾江——
故安惑至半途,随即反应过来。顾江元神与她本就相连,因而能够初见便相认;之后他看惯了自己元神,以致于境界突破后也未曾单独提起……
那当年顾江与封甫所说、晋阳帝要“害她”,便是指……
“因而父皇也能看见。他那次,大抵是想将你元神炼化,便能修为大增,再去对付顾江。未成想被抢先一步。”封甫走至御案旁边,放下那盏烛台,却仍死死盯着故安,“这可是父皇头一回失算。”
“他头一回失算,应是被你算计了吧。”故安道,“那日可是你亲自将借刀杀人经过,一字字告诉我的。”
封慈倒是好大的野心。若有机会,她倒想看看他到时要如何做。然此事竟影响了顾江命轨,若他不知此事,便不会提前动手;自己若直对上晋阳帝,又能否用神力,事至如今,都已不可知了。
封甫只是笑。他看着那个被打开过的抽屉,忽然道,“你为我封家拿回来的东西,又要拿走了?”
故安不动声色,眼中却到底沉重了些。
“你当年果然知道了。”
当年走火入魔,不是因受了季彦惨死的惊吓,甚不是因为季上眉登朝,而是因知道了世间竟有这般秘法,能使众生皆能修炼,与你这样皇家贵胄,一般无二。
她那夜里在心里埋下的刺,若能早些……
“父皇陡然驾崩,亦对我少有教导,我自然要自己多学着些。”
封甫走近了一步。他挡住蜡烛孱弱的光,在眉目间留下一片厚重的暗影。
他伸出手。
“把它给朕。”
“除非你死。”
这四个字含着嘲讽意味。封甫直直瞪着她,又笑起来。
他紧紧绕着她、顺着墙壁与回廊转圈,将内殿灯烛一一点亮,殿中立时照如白昼。故安几乎能看清他眼中的血丝,她往后退了一步,刚要夺隙而出,却听得封甫的嘶喊声。
“你就……这么恨我吗?”
故安没有答话。
谈不上恨。她想。确切说,是什么也没有。
再确切说,她生而为神,合该爱这三千亿凡世中的万万亿众生。连被封甫害了的子桑,也是如此,也护佑着这天地苍生。
“朕这三年间,数次都跟着你……跟着你和他。朕是近不了你们的身,可也看得明白,他活不了多久了。
“就算当初朕没那么做,朕以皇城上下之力救他,他不过也只能活这些年。”
故安这回终于舍得出声。
“闭嘴。”她道。
“朕没想杀他……朕同雍懿说了,他是恩师唯一的血脉,朕绝不会杀他!你为何这样避着朕、恨着朕……”
故安不想再重复一个字。她知他是不会信的,也不会懂。
她该走了。
“朕只是替恩师罚他,将他与江家割离。恩师那样痛恨那妖法,怎会容许他去修炼……”
“便容许你修炼?”
故安冷声道。她字字似雪原崩裂后四散的冰刃,“你还敢口口声声称江祁为恩师。封甫,你……”
她深吸一口气,究竟没有说下去。殿外狂风大作,将窗帷吹至殿顶高,封甫的声音被风声卷起,扔到穹顶,再狠狠摔碎在地。
“还是说——”他已有些语无伦次,“朕挖了他的眼睛,哈哈……那双眼睛!果然,世人谈情说爱,你也在内,只看些什么相貌……
“你以为朕那日在死牢,说对你有意,只是为了顾江手里的东西?或是为了你的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