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且向长安度一春（12）
淑妃还没醒，甘妈妈便在里头照顾她。兰雀探头探脑在门口看了会，到底没进去打搅，只转身走到墙角蹲下来揣手发愁。苏道长推着虞逢林路过见了，好笑道：“记起往事，倒连往年的习惯也带来了。”
之前在富贵侯府的时候，因着要攀高枝，富贵侯还是舍得下本钱的，各个姑娘都请了先生教导礼仪，兰雀的行为举止也算看得过去。如今么,已经开始释放天性了。
虞逢林却觉得她这般正好，轻声道：“无拘无束，归于山林，应比被关在洛阳的大宅院里好。”
他说完，又从身上掏出一个栗子抛过去，立刻就被看见这边动静的兰雀稳稳接在了手里。
但她如今紧张得很，哪里有心思陪他玩抛栗子，便赶紧摇手，让两人走远点。真是的！没瞧见她额头都紧张得出汗了么？虞逢林就闷笑起来。苏道长也不敢再逗兰雀，只好推着虞逢林走了。她啧了一句，“还是太小了，不懂得人生长在别离中。”虞逢林轻叹：“是太小了，才十四岁。”
十四岁，若是没有生在乱世中，还没离开父母的身边呢。两人走远了，兰雀这才松口气。然后将栗子剥掉壳往嘴里塞，嚼吧嚼吧，刚嚼完,就看见甘妈妈出了门四处张望。
她便心焦喊道：“”这里……这里……”
甘妈妈转头一瞧，就瞧见了缩在墙角的可怜呆雀。她眼眶一热，心中愧疚万分，走过去艰难道：“十八娘……我……我…她这般神情和迟疑的语气，兰雀一听就有些忍不住哭了。她低下头，觉得已经不用问选谁了。
兰雀擦擦眼泪水，委屈道：“我都知道……我们才认识半年，可你跟她认识许多年了。”
甘妈妈和淑妃是故友，再相遇叫重逢。可她跟甘妈妈是被苦难磋磨到一起的，只叫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的人，风雨一打，便要各奔东西了。甘妈妈见不得她难过，恨不得一颗心心掰开两边用。她掏出帕子给兰雀擦眼泪，“十八娘，我也舍不得你，可淑妃娘娘病重，我又是她的奴婢，我……我得留下来照顾她。”
兰雀懂这个道理。
她都懂的。
她就是忍不住哭。
她唉声叹气，“我经历了那么多离别，但都在乱世。如今世道都太平了，我怎么还要经历离别呢？”
她都承受不住了。
于是越想越委屈，呜哇呜哇地嚎啕起来。
甘妈妈手足无措，却又欣慰，“十八娘……你如今很好，想哭想哭，想笑就笑，你跟着苏道长和虞将军，我是放心的。”可兰雀放心心不下甘妈妈，“许太守已经认定你们死了，长安城是不能待了。那你们去哪里呢？”
甘妈妈：“方才苏道长已经跟我们说好了，她会让人送我们离开长安，也离洛阳远远的…送我们去别处的道观里面。”兰雀这才安心，“我师父这个人虽然不靠谱，可做事是厉害的。”她哭完了，收拾好心情，还用帕子认认真真擦了脸，最后整整衣裳走进去跟淑妃打招呼。
淑妃脖子上有伤痕。
兰雀说一句久经生死也不为过了，她立刻就看出淑妃这是用簪子划破了喉咙。
为什么会划破她并不去问，只给淑妃剥了个栗子，小声道：“甘妈妈是个好人，您可要对她好一点啊。”
她说完，又更加小声加了一句，“我师父很厉害的，虞国公夫人也跟我很好…你要是欺负了甘妈妈，我是要接她回来的。”淑妃就笑起来，认真答应，“我已经决定拜她为干娘。你放心，作为义女，我肯定照顾好她。”
兰雀本还有许多话要叮嘱的，结果听见这句话后傻眼了。她回到屋子里后，对虞逢林道：“哎，这点我也比不过她。”兰雀从未想过要拜甘妈妈为干娘。
她对阿娘这两个字看得极重，也不曾将甘妈妈代入阿娘的身份。她诚实道：“我要是甘妈妈，我也愿意选淑妃。”这倒是让她心里那份委屈消之殆尽，又开始给甘妈妈准备离别用的东西。等做完这些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似乎忘记了废帝的事情。她趁着晚间跟着虞逢林读书的时候问，“我也没瞧见他了…那个密道…虞逢林一直在等她问。
这般秘密，这般大事，他一直以为她会立刻问的。谁知道她这几日早上起来就忙活着给甘妈妈买东西。
因着甘妈妈现在是“死人”，她买东西也不敢明着买，只能暗地里想办法。她的全部心神都用在这上头了，便丝毫没往他这里凑。虞逢林哭笑不得，但也更加熟悉了她的性子。此时听见她问，便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他说了，画了图，我已经让秦岁带着图回洛阳去见阿母了。兰雀好奇，“那你怎么处置他呢？”
虞逢林正是要跟她说此事，“不知道他说的是对还是错，所以要秦岁回来之后才能决定他的生死。”
但肯定是活不了的。
虞逢林不会让他落入其他人手里。
兰雀也想到了。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般的事情，好奇问，“我都想得到他是活不成的，他自己也应该想到了，如此，为什么还会老老实实给你画图纸呢?若是她，干脆咬舌自尽了。
虞逢林也没有瞒着她。他道：“淑妃还在咱们手里，他必须要说。”兰雀诧异得张大了嘴巴。
她反应了好久，到底没问虞逢林会不会真杀掉淑妃的话，而是道：“废帝和淑妃，倒是可惜了，他们之前很是相爱吧？”虞逢林见她还琢磨起情爱来，很是警觉。他立刻道：“怎么会是可惜呢？淑妃并不愿意在废帝的身边。废帝这是强逼。”兰雀撑着下巴叹气，“我知晓的。可我看淑妃也总是欲言又止，想来是想问问废帝的下落。”
但淑妃一直没问出口。她还准备好东西要走了。这也让兰雀不懂。
她看得出来，淑妃还是很担心废帝的。淑妃也应该想得到，她能完好无损地离开，是废帝跟虞逢林做了交易。
她的欲言又止是因为废帝为她买了命么？
兰雀越想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