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那你该怎么证明心动?”
“比如…心跳频率变快,那就是心动。”
麦克拉特挑起细细的眉毛,好笑又轻蔑道:“你觉得心动是一种物理感觉?”
“不是吗?”
“那你可以摸一摸我的,我的心跳,测试下。”麦克拉特大方地把马甲扣子解开,半褪去,露出白衬衫,见她还不动手,挑衅道:″摸啊,你不摸怎么知道?”
这是他非要献身当试验品的。
罗莎硬着头皮,试探摸向他胸口。
他心跳得好快。
炽热,强烈,像一只有力的燃烧泵。
罗莎一瞬间想把手缩回来,但被他抓住了。“有答案了么?”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有答案?”
“哦,那很遗憾啊,那种东西还是不存在的。”罗莎有点失落:“所以,你是不相信爱的。”麦克拉特重新把马甲扣好:“当然,那种东西对统治阶层没有用处。”“那你对神的信仰呢?"她知道圣宾叶家都信神的。“之所以信仰神,只不过是因为信仰恶魔这一概念的收益没有信仰神丰厚罢了。”
麦克拉特言辞简明,极权制度使然,使他没有天然长成很好很善良的人,这副身体自出生之日起受到的权力浸透与规训,种种一切连同他一起将永远定格在顶端权力核心。
“但是。”
“没有但是。"他掀掀眼皮,冷金色睫毛扎在空气中,“我觉得你很幼稚。”考虑这些东西对她没有好处,只会让她更加压抑。“我才没有。”
“就有。”
“才没有。”
罗莎气得鼓起脸,忽然她歪歪头,又是麦克拉特熟悉的,那种像精灵狐狸一样的歪头。
“你还记得老师上课说的吗?莱布尼兹之刃?”“怎么了?"他慢条斯理,满不在乎。
“如果把鸭子换成爱呢?那种东西,如果它看起来像爱,闻起来像爱,舔起来像爱,它的搏动与频率都像爱,那它就是爱。”麦克拉特被她惊到了,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你怎么能这样说?”
“为什么不能这样说?”
罗莎望着天空:“我坚信有朝一日,爱是可量化的,是能用的东西。”“只是人类目前还测不出来而已。”
“就像被发现前的新大陆,核战前的很多大陆都是后来才被发现命名的,比如名为澳洲的大陆,比如美洲大陆,虽然它们后来都沉没了。”“不会有的。"他尽可能回避道,仿佛这是一种禁忌。罗莎注视他的双眼,那里起伏动荡:“它有,它存在,就在那儿,你测不出来不代表就没有。”
麦克拉特无法辩驳,不管他再怎么否定,她还是把他彻底搅乱了。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让自己试图清醒,但直到下课后还是有点懵懵的,甚至忘了最后跟她作别。
C◎
罗莎晚上回家,何塞瞄了她一眼,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今天上的什么课?”
“哲学。”
“哦。"是挺费脑的。
临睡前,他看到她的笔记本上画了一只鸭子。“画的这么丑。”
他用手在上面轻轻弹了弹,摆成从未碰过的样子。床上,罗莎枕着手臂,似乎已经睡熟了。
他给她重新掖好被子,也抱着她躺下。
黑夜里,罗莎静静睁开眼睛,双眼明亮如炬。C◎
麦克拉特今夜一直睡不着,一直醒到了黎明时分。他想起了白云与草地,他静静听她说的时刻,她的声音在他听来仿佛是咀咀细语,却意外轰动深刻。
她的眼中流动着某种迷人诱惑的物质,让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爆裂出丝丝烟花余烬,随着瓣膜的颤动美好坠落。
麦克拉特不停回忆着,想起了刚接触她的时候,他内心无比抗拒她,在面对她时,总是感觉莫大的悲愤与屈辱,可是却又忍不住接近她。他无法形容那是种什么情绪,让他欢喜,又让他疼。哥哥说过他分不清欲望与喜欢,只是把她当做一件可以索要的物品,可是,如果只是单纯的欲望作祟,为什么他心心里会这么不解与难过?或许,一切并不是哥哥说的那样子.…
他开始大胆地往下想,明知那很危险。
或许.…那真的是喜欢。
麦克拉特被自己吓到了。
他竟然喜欢她么?
或者说…爱她?
把她当做平等的,鲜活的,单独的个人,而不是他以往对她的疯狂贪婪的占有。
他一瞬间万念俱灰,感觉自己要完蛋了。
姐龋、可耻、背伦,麦克拉特很畏惧这样的发现,他的心里升起恐慌,一根磨得很细长的刺,一下子穿透了他的心脏。哥哥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他的。
他竟然敢爱她。
他就像斯巴达的少年,被狐狸偷走了那颗心,就在今夜,黎明时分,冷风浇灌胸膛,他意识到一个极其可怕的事实,他真的爱她。他甚至不能确定爱是怎样一种东西。
但他就是爱她。
他以一种荒唐的姿态疯狂地爱,绝望地爱,千千万万地爱上了她。那是一种类似甜蜜啃噬的痛处,不屑一顾,百密一疏。她不再是欲望流动制造的对象。
不是那些形式符号与意义。
不再是用苹果这一词汇指代的苹果。
她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