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气味腾腾升起,李筝捂了捂口罩。我对这气味十分熟悉,不觉着很难接受,所以干脆没戴口罩。
法医不戴口罩自然会有风险,毕竟尸体气味刺激性很强,但不戴口罩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辨别尸体发出的各种气味。有时候,不同的气味意味着不同的死因。
打开胸腹腔后,我决定先从颈部开始检验,气管和肺是火场尸体的重点检验部位。
首先探查了舌骨,没有骨折迹象。然后切开气管,内壁呈红色,这是气管被高温灼伤的表现。有些灰黑色的物质黏附在气管内壁上,说明火场中的烟尘随呼吸运动进入了肺部。
我随后又剪开支气管,李筝像只好奇的小猫一样,探头探脑地问我:“看起来是烧死应该没问题,但支气管深处的烟尘却很少,是不是当时呼吸运动比较弱呢?”
“再看看肺和心脏吧。”我低下头,从甲状软骨处把气管横断,然后握住气管,缓缓用力向外拽。
“力道不能太猛,不然气管会被拽断,力道也不能太小,不然拽不出心肺。”这些都是多年的解剖经验积累,要自己试过才能掌握好火候。我抬头看了看李筝,她正认真地做着笔记,我感到很欣慰。
心脏没有损伤,双肺表面有许多出血点。
“窒息征象很明显。”李筝问道,“是不是因为火场里氧气稀少?”
我摇了摇头:“火场里的尸体一般窒息征象不太明显,反而一氧化碳中毒征象比较常见。”
切开双肺,有黄褐色液体流出,这个情况让我们大吃一惊。李筝攥紧了手里的记录表:“我咋看着像是溺死呢。不过在火场里被溺死,有点太不可思议了。刘哥,你说这会不会是一起别墅谋杀纵火案?”
我打断了李筝的话:“小说看多了吧?法医要用证据说话,别天马行空编剧本。”
李筝俏皮地歪了歪头。
用手术刀蘸取了一些黄褐色液体,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竟闻到了一丝草药的气味,我割了一小块肺放进了物证袋。打开死者的胃,胃内容物是黄褐色液
体,同样有中草药的气味。
我特意打开死者的盆腔,没有发现**和附件。李筝煞有介事地说:“死者是男性,他就是沈文峰!“
解剖完毕,提取了心血、胃内容、肋软骨等生物检材。解剖室工作人员把次卧室里的2号死者抬到解剖台上。我换了副手套,开始进行检验。
通过解剖,确定2号死者是一名女性,并且戴着节育环,她应该就是保姆李美华。她的窒息征象很明显,打开气管后,里面竟然没有烟灰,但是有很多气泡。打开双肺,发现肺泡里全是清亮的液体。
李筝惊讶地说:“这很明显是溺水死亡啊,我们差点被骗了!”虽然此刻我的内心在翻腾,但作为一名老法医,可千万不能在菜鸟面前翻了车,于是我尽量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轻轻点了点头。
李美华明显是溺水死亡,而不是被烧死的。这个案件绝不是意外失火那么简单。解剖的重要性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两名死者最初看起来都像是烧死的,但随着解剖的进行,他们开始透露出越来越多的信息。
李美华溺水征象明显,说明在起火之前就已经溺水死亡。沈文峰既有溺水征象又有烧死的征象,说明他生前先后经历了溺水和火烧。我不由得想到二楼浴室里放满水的浴缸。
沈文峰和李美华肺里和胃里的溺液不同,需要做进一步检验。
但无论怎样,除非是躺在床上发生溺水,否则溺水的人是不可能自己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的,肯定存在第三个人。
摘下手套,洗干净手,解剖告一段落。稍微放松下来,才听见肚子咕噜咕噜叫了好几声,高强度的工作总是让人饿得特别快。
李筝忍着笑说:“晚上8点才开会,咱们先去吃个饭吧。我都订好啦,说好今天要去庆祝我转正的,案子一来都忙忘了。”
王猛一听到有人请吃饭瞬间眉开眼笑的:“太好啦,赶快走吧。李筝,你订的什么呀?”
李筝说:“黄记烧烤。”
此言一出,我们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李筝也反应过来,瞬间装作干呕的
样子。
“我申请换个地儿吃饭。”王猛虚弱地举了举手,一脸菜色。
我们最后去了单位门口的中餐馆。坐下后,王猛招呼服务生拿来啤酒:“快先喝一杯压压惊,这一个月我都不想再听到‘烧烤’这两个字了。”
李筝略一迟疑:“待会儿还要开会,咱能喝酒吗?”
“放心吧,咱这边法医有个传统,干完活必须喝酒,局领导也经常那么说呢,对吧,晓辉!“
“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一是消毒,二是解乏。不过待会儿还要开会,咱少喝点。”
我笑着拿起酒杯:“祝贺你,李法医!”
李筝豪爽地和我碰了下杯,举起酒杯说:“祝李筝同志转正快乐,感谢大家的支持!”
“法医确实是一个**险职业,以前我还不信,结果今天就挨了一刀。”李筝痛饮了一大口,“不过,这点小伤小病,是打不倒我的!”
干技术的总有个毛病,三句话不离本行,就算是吃饭,话题也不知不觉转到了今天的案子上。我们一边吃饭一边把案子梳理了一遍,为晚上的案情会做准备。
晚上8点,大队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我们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王猛首先介绍现场勘查情况,门窗没有发现攀爬和撬盗痕迹。别墅里丢失的字画和发现两个起火点引起了大家的热议。
我介绍了尸检情况,死者沈文峰气管内有少量烟灰,有轻微呼吸活动,说明遭遇火灾时他还活着,或者在濒死状态中被火烧,符合先溺水再被火烧导致死亡的特征。另外,他右胸骨骨折,怀疑遭到了虐待或殴打。李美华的死因是溺水。
讲完尸检情况,坐在我身旁的李筝用胳膊碰了碰我手肘,低声说:“帅嘞!“我突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