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佑安费力地把儿子抱在膝上,她笑着道:“你爹在外头跟人拼命,咱们娘俩也不能退缩,不过你也不用怕,娘会护好你。”阿元嗯了声,只要跟娘亲在一起,他什么都不怕。这一日后,松江城里的百姓少了大半,剩下的人也轻易不出门,一场风雪掩盖了街道上杂乱的脚步,松江城比往日更加静谧,静谧的,城里出现新鲜的脚印,出现陌生人的脸,巡逻队的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卷着风雪的寒风吹的人睁不开眼,李显右手紧握着腰间挂着的精铁打造的宝刀,对面领头的那人还未拔剑,他两步迎上去,双手握着宝刀闪到侧边,一个猛劈就轻易结果了人性命。
刀剑相接的铿锵声被寒风吹远,隐在暗处的人全都涌出来,黑衣、白雪、鲜红的血,从西城门口战到祁王府大门前。祁王府前院的侍卫倾巢而出,杀退一波死士又有一波冲上门来。刘凌从不知道哪处的暗道中出来,快步冲进主院:“来的杀手不止一方势力,老奴能认出来的有皇帝的亲军、死士、沈家的杀手,其他认不出的,老奴估计肯定是皇城外头那几家没跑了。”
顾佑安对这个结果倒是不意外,她问:“打不过吧?”刘凌道:“恐怕要请王妃和世子去密道里躲一躲。”“那现在就走。”
顾佑安早有准备,早给自己和儿子都换上了外出保暖的衣裳鞋帽,她立刻牵着阿元退到密道中。
郭素、刑六娘带着一群侍卫紧护着他们娘俩,刘忠、晓月随侍在左右。顾佑安一手培养出来的女侍卫们,她对她们跟李显等人一视同仁,这些年她们也没少外出出任务,也是见惯了鲜血和死亡的人。虽说如此,这么多年下来,也是头一次被人杀到自己老巢中来,还要被迫躲避,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顾佑安笑着跟晓月说:“幸好小菊还在家中养孩子,若是她在这儿,指不定要眼泪汪汪哭一场了。”
晓月哭笑不得:“王妃,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跟我们说笑。”郭素冷若冰霜的脸上总算融化了些许,她道:“王妃,咱们要赶紧去北山上,密道还有他用,不能久留。”
密道只能躲一时,躲不了一世,那些人来者不善,又是专门干杀人勾当的,早晚会找到密道的入口。
也是为了预备有这一日,顾佑安提前在北山上准备了好几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北山又大又高耸,冬日积雪厚的走路都难,只要躲进山里,再厉害的杀手也难找到人。
密道中昏暗,就着举起的火把照亮前面的路,顾佑安埋头往里头跑,跑到底又弯弯绕绕往上爬,顾佑安不知道在暗道中爬了多久,扭头往后看,阿元乖乖趴在刘忠背上。
领头的郭素道:“王妃,咱们到了。”
顾佑安往前又走了几十米,前头冰凉的空气狂袭而来,顾佑安深吸一口凉气,一脚迈出去。
这个位置不算高,若是天气好的时候,站在这儿能俯视大半个松江城,这会儿半下午暗沉沉的风雪天,别说看山下了,山上稍远一点的地方都看不太清。他们不能在这儿停留,还要迎着风雪往山里面继续走。刑六年带着一队侍卫留下,埋伏在出口,若是杀手找到密道从这儿出来,在她们的埋伏下,一个都活不了。
顾佑安带着剩下的侍卫走了半个时辰,到另一个更隐蔽的山洞。山洞里避风处准备着许多厚棉被、干柴和现成能吃的食物等东西,这个时候肯定是不敢烧火,不过晓月几个丫头婆子带着热水,把装着热水的葫芦放在厚棉被里暖被窝,或是用来泡各种吃食都好。顾佑安也佩服,逃命的时候她们还惦记着这些小事情。刘忠去洞口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禀报道:“奴才看这风雪一时半会停不了,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能把我们的痕迹掩盖。”刘忠护着王妃和世子逃离,刘凌坐镇祁王府指挥,时辰差不多了,祁王府里原本还奋力杀敌的侍卫等且战且退,让出王府来。祁王府的密道很快被找到,知道或是不知道来路的各方势力冲进密道,势均力敌的苦战变成单方面绞杀。
暗室中,刘凌苍老的脸上露出个笑来,手指忍不住颤抖,好啊,为这一刻准备多年了,总算用上了。
毒箭、刀锥、铁锁吊石、陷阱……最先冲进密道中的人死得最快。刘凌听着密道中传来的哀嚎声甚为痛快,可惜,叫了一阵就再没听到动静了,后头的人竞胆小不敢往前冲。
刘凌阴沉的目光看向石室对面,这时,李显从暗门中进来,道:“宫里那位的亲军只怕大半都派到咱们这儿来了。”“外头还有多少人?”
“还有近一千人,全是身手好的。”
刘凌问:“王妃前日才给山海关送信?”
李显点头:“等田副将来,只怕还要几日。”“不急,只要王妃和世子安好,咱们慢慢跟他们斗,磨也要磨死他们。”黑夜中的祁王府就像一头恐怖的怪兽,不知道哪处就伸出一把刀来收割了敌人的性命。
与此相对,今夜的洛阳城嘈杂喧嚣,激烈厮杀的各路兵马都冲进了皇城,累累尸骨见证着争权的惨烈。
周祈是最后带兵走进皇城的一方势力,他不管谁是谁的人,拦路的一个活口不留。
十六年了!
十六年前他听从父皇命令送母后到松江城安葬,就此留在了松江城。十六年后他领兵踏进皇城,这天下,兜兜转转终将落到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