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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2 / 3)

平宣帝的确该来了。

明蕴之垂首,恭谨道:“殿下这几日高热不退,睡梦中,仍旧呼唤着父皇,盼着父皇原谅他的罪过。儿臣知晓天怒难测,但求父皇看在与殿下多年的父子之情上,去瞧一瞧殿下,让殿下安心养病。”“你是个有心的,"平宣帝颔首:“朕去看看他。”临华殿中暖香浮动,日光明澈地洒入内室,让一屋子药味都变得没那么沉重。

平宣帝走进来,道:“或儿。”

听得声音,榻上半阖着双眼的男子微微睁眼,苍白的面颊上能清晰可见皮肤下蓝紫的血管,如同将碎的薄瓷。

“父皇。”

裴或抬手,徐公公小步上前来扶他起身。

平宣帝皱眉:“当爹的来瞧瞧儿子,不必行礼。”“不可,"裴或声音虚弱,带着些嘶哑:“礼不可废。请父皇,受儿臣一拜。”平宣帝沉默地受了一礼,待他行罢礼,亲手扶着他回到榻上,为他盖上绒毯。

虽是父子,多年来却少有独处的时候。平宣帝坐他身边,半垂着眼眸看他。“你受苦了。”

他道:"现在可还烧着?”

平宣帝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些微烫:“这些庸医是怎么照看你的,连日不好,也不知道来回禀朕么?”

“父皇事忙,是儿臣不让他们告诉父皇的。”裴或哑声道:“父皇怎么来了,可有何事?”平宣帝略扫一眼殿中摆着的棋盘。

他还是太子时,也住在临华殿,但他妃妾众多,素来都是他去妃妾们的院落,殿中一贯只存放着他自己的东西。

多年未曾来此,布局相同的宫室中,多了许多属于女儿家的东西。花木、器具、床帐、熏香,处处可见另一个人的痕迹。从前听过一耳朵,皇后在他耳边笑着说太子看重太子妃,原先没什么概念,现在一看,连自己的居所也让了出去。“这几日太忙,没能来看你,朕心中亦是难过。”平宣帝叹了一声:“你可怨朕?”

裴或:"儿臣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会?”

平宣帝说得轻松,眸色却直直盯着他毫无血色的面颊。裴或半撑起身,薄薄的眼皮轻垂,露出几分痛色来:“为父皇受罪,是儿臣之福。”

“哈……哈哈哈!好啊!”

平宣帝听完,沉默一瞬,紧接着高笑几声,拊掌道:“不愧是朕的儿子,的确是为朕,为朕的天下受过,朕该多谢你。”明蕴之守在殿外,忽地听到平宣帝的笑声,眉头轻抬。殿中,平宣帝大笑罢了,已生了些皱纹的脸扬起几分笑意:“你是裴家的功臣,是朕的好儿子,可想好,要向朕讨什么赏了?”二人都对彼此的做法心照不宣。

裴家是皇族,然而庄家势大,太后从前还是皇后的时候,就频频插手前朝之事,后来做了太后,前朝后宫更是一把抓紧,一个孝字,一个义字,逼得他这个帝王只能处处忍让。

数年过去,太后病重,庄家潇洒了这么多年,也该哭一哭了。他早就默许着裴或细查幽州,甚至愿意暗中为他行个方便。裴或想演戏,他这个当爹的又怎能不配合?自然是往重了来,才够分量。“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不敢讨赏。”“方才,你的太子妃也是这样回朕的。”

平宣帝心情不错,笑了笑:“你们二人,倒是很像。”裴或眸光未变:“父皇若真想嘉奖儿臣,可能……陪儿臣下一局棋?”平宣帝目光移到榻前的残局上,笑意半掩:“这是……“这是母后生前,最爱的棋盘。”

裴或声音半沉:“母后从前最爱与父皇下棋,不知父皇可还记得?”提到先皇后,平宣帝面上的悦色收了几分,大掌抚摸着暖玉制成的棋盘。“好。”

平宣帝应下:“你的棋,是你母后教的?”裴或淡声答:“在行宫,少有娱乐,母后日日思念父皇,便将当年与父皇之事一一说与儿臣,每每不及说完,一局棋便罢了。”“她……”

平宣帝摇了摇头:“她是个刚强的性子,朕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她便毅然决然地带着你出宫,其实何必呢?朕是她的丈夫,亦是你的父亲,怎会真对你们母子不闻不问。”

似乎是想到了从前之事,平宣帝落下一子,道:“朕当……”“儿臣明白,“裴或吃下一子,平静道:“儿臣与母后,都不曾怪过父皇。当年父皇被皇祖母逼得太紧,实属无奈,母后都知晓的。”平宣帝舒了口气。

他继续走着棋,不过数招,便已落了下风。他猝然一笑,摆了摆手:“朕不及你,罢了,年轻人,到底不同。”“是父皇宽仁,心疼儿臣伤重,让了儿臣。”“你是朕所有儿子中,最像朕的。”

平宣帝推开棋盘,坐在榻边,拿起药瓶把玩端详着。这药瓶,满满当当,并未用过。

比他当年的心狠,只多不少。

对旁人狠的,不算狠,对自己能下狠手,以命相搏的,才算得狠字。“当年之事走到这一步,朕本不乐见,但事已至此……想必换做是你,也会做出和朕一样的选择。”

“你本就是朕属意的太子。”

平宣帝的手按在儿子宽阔的肩头,重重拍了拍:“这天下迟早是你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朕想你应当明白。”临华殿中,药碗还放于榻边,药碗用的是益州的白瓷,秀雅精致。益州年年都会往宫中送上一批,他用得不多,东宫倒是常用。他看了看屏风上绣着的兰花,笑道:“你若真看重她,到了那一日,留得性命亦无妨。朕不似那等老顽固,爱行赶尽杀绝那一套。”裴或面容始终不变,他目光轻抬,只落在窗前的那一盆鲜活着的花瓣上。“父皇,"他道:“儿臣心中有数。”

“好。”

平宣帝站起身,扬声道:“朕也该走了,你好生养病。”他唤来太监,没一会儿,流水般的补品和赏赐被侍从送了进来,平宣帝看着满满当当的临华殿,心满意足,起身欲走。明蕴之亦进了来,送他。

她尚未来得及行礼,便听裴或在榻边,轻扬起微哑的嗓音,唤道:“父皇。”

平宣帝转身:“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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