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情绪:“真是胡闹,我都不晓得之莺这会儿有多委屈。”
这话一出,宋珈宜也没了胃口,她拿着筷子,有一搭没一搭戳着自己瓷盘中的红米肠。
她和未来三嫂一直处得不错,小时候也会偷偷磕他们的糖,看到东周刊爆料的时候,她第一反应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三哥怎么可能和梁家那女生这样暧昧!
他分明不是滥情的人。
宋珈宜的修养令她不愿意公然讲女孩子的坏话,但她打从心眼儿里认定无论是三哥还是梁清芷,都太没分寸感了。
“三哥和之莺姐感情一直很好,不明白怎么突然变这样了,他不赶紧开记招就算了,还一声不吭跑去上海……”
说话间,宋鹤年恰好走进早餐厅。
是宋太太派了管家专程去请他。宋珈宜却并不知情,她下意识中断了替邵之莺打抱不平的声音,目光望向大哥。
他还未出门,只穿一件霜冷白的手工衬衫,熨帖服顺,下摆工整没入腰线,深墨绿的飞鸟纹中古领带是老钱风的惯常搭配,松弛又兼顾气场。
宋珈茵露出些微意外的神色:“大哥,你也还没吃早餐?”
宋鹤年的日常生活极为自律。
凌晨一点睡,六点醒,随后运动、饮食、沐浴、接收宋氏全球各分部高层的视讯晨报。
这会儿是八点四十,通常这时段他早已搭直升机落地中环了。
何况他除了节日的正式家庭聚餐,很少同他们一起用餐。
他对健康的管理也严苛到近乎非人的境地,每餐的食物都由顶级营养师精准配比。
像是眼前这一桌高碳水低蛋白质的早餐……平日他是绝不会碰的。
宋鹤年视线扫过宋珈宜稍显幼态的面庞,伸手摘下正听北美地区月度财报的蓝牙耳机。
“我吃过了。”
男人气定神闲地落座,俨然对桌上餐食并无丝毫兴味,目光平直地落在母亲身上,“祈年仲未返屋企(还没回家)?”
老宅隔壁就是停机坪,他通常搭直升机去往中环总部办公,但今日台风天不宜起飞,在书房开视讯会议时,母亲身边信重的管家敲响了门,恭慎地询问他是否方便移步早餐厅。
“珈宜已经打了好几通电话,祈年都不接。”宋太太喟叹,“我约了净慧大师,想同你爹哋一起上慈山寺。”
宋邵两家婚事突生这样大的变数,她却非迷信,不过布施多年,培植善根,只为求个心安。
可大宋生人在澳洲,下礼拜才能回港。
宋鹤年面色无澜,腕骨微抬,冷白的指节端起冒着白雾的斗彩竹纹杯,露出腕间檀棕皮质腕表,不紧不慢,抿了一口热茶。
昨日的事全港轰动,母亲的意思他心下了然。
待茶杯被重新搁回桌上,他没等宋太太主动开口,略颔了首:“我陪您去。”
/
车子上山路上,宋太太心绪和缓了许多。
宋鹤年幼时起便不信神佛,连港人传统的过年进庙供香他都甚少参与,所以今日她多少欣喜,也颇有几分意外。
下车时仅落着小雨,但气象台的风球预警并未撤销,上山的香客寥寥无几,寺里极为幽静,翠绿的湖面飘着淡淡薄雾,雨滴打落之时绽出层层涟漪。
踏入正殿,鼻息被焚香气息萦绕,禅意愈深。
“请掷茭。”
净慧大师发须斑白,已逾耄耋,但气息沉稳,他不苛陈规,不逐富贵,接待宋家这般地位显赫的香客也很随意。
宋太太净沐双手,低眉顺目,捧着木头杯茭,虔诚抛掷。
掷茭是与神灵沟通请示的方式。(*注)
净慧大师不理尘俗,已入返璞归真之境,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仅是告知宋太太可以请示三次。
宋太太抛掷第一次,心中默念想要请示的问题:
[祈年和之莺两个孩子究竟能否安然度过这一关?]
新月形状的两片落了地,两片皆平面,为二阳面,是笑杯。
笑杯意味着神佛心意未定,可再请示。*
宋太太面色忽青忽白,此事关乎两家今后长远谋定,她心中更乱,忙再抛掷。
第二次她默念的问题直白许多:
[宋邵联姻究竟是否能成?]
宋太太睁开眼,很快展露笑意,一平一凸,是为圣杯,表示神明同意。*
她下意识地抬眼同宋鹤年交换了目光,虽然大宋生不在身边,但有长子鹤年亲伴左右,相信神明亦能感知她的诚意。
殊不知,身侧长子的眸色晦暗不明,令人莫测。
净慧大师见她停顿,沙哑的嗓音沉声提点:“请继续掷茭。”
宋太太定了定神,敛起笑容,阖目再问第三次:
[可否重选吉日将婚礼提前,既能堵传媒悠悠众口,又能帮两个孩子尽快度过这次感情风波?]
这次请示关乎突发事件的解决措施,既然联姻能成,想必这是目前最佳的办法。
两片新月落地,待睁开眼,宋太却完全懵了,她盯着面前两块凸面,一时间不知所措。
——是阴杯。
表示神明不准,甚或动了怒,执意而为的话恐怕凶多吉少。*
宋鹤年亦盯着那地上的杯茭,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讳莫如深的目光被冰冷镜片生硬地阻隔。
他指腹微拢,惯性抚触左手尾指的印戒,无声而匀缓地摩挲着,冷白的手部肌理透出一层青色筋脉。
眼见宋太太愁容满面,净慧大师却难得露出泰然微笑:“欲速则不达,不妨静候瓜熟蒂落之时,届时方知神明自有祂的苦心。”
宋太太心神恍惚,后退时膝软了一瞬,好在被身侧的儿子稳稳搀扶。
“半个钟后有暴雨,安全起见,先下山。”
男人嗓音端方持重,在清明幽僻的环境里愈发显得濯净。
母子二人随后从正殿告辞。
净慧大师目送两人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