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睡着的女孩儿往外走,沉声道:“她无需与谁相像,只要是她就好了……“说罢看了眼金城:“这次多谢公主。”“公主往后若有事,赵某不会推辞。"他淡淡地道。这算是一个承诺了。
金城心惊地看着他。才见这位大人抱着睡着的女孩儿出了离开官衙。他今夜只穿了一身便服,很沉着的靛青色,与他很是相衬。她第一次发现这人的底色是温柔的……
这样出色的样貌,冷漠的性格,却还有这样的一面。身后排开的士兵也随即跟上。整座值房又寂静下来,只余几声吱吱呀呀的虫鸣。
“哥哥……我不想喝了。”
马车摇摇晃晃,赵明宜恍然又回到了那个雪夜。大哥给她喝的那杯烈酒,好像又入了一遍喉头,径直烧到了胃里,头昏脑胀,身体也热了起来。她只能四处摸寻,寻找一丝凉意解热。恍惚间,似乎有什么冰冰凉凉的,她寻着凉意贴了过去,柔软的脸颊一下子也凉凉的。
掌心发烫,她热得受不了,晕乎乎地摸索。她又梦见了那个雪夜,兄长给她倒的那杯酒。这次她却是站了起来,即便心跳如雷,十分紧张,却还是将那杯酒推得远远的。这一夜睡得格外沉,眼皮很重很重,天昏地暗。直到窗外刺目的光照了进来,径直照在了她的眼睛上,有一点发酸,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微微睁开眼。她记得她是拉了帘帐的。伸手轻轻地挡住眼睛,过了许久才缓过来。她先撑起身坐着,右手动了动,却发现自己好似握着另一个人。微微侧过身来,才见那人坐在椅子上,守在她床榻前,眼下有一点青影,似乎是累极了,还未醒来。一手搭在她枕边,就这样任由她抓着。她记得很久之前在大音寺,她腹痛难忍,他也是这样守着她。他能这么快找到她……一定很累吧。
低眸打量起他的手来。
她的手细细白白的,刚好能嵌进他的掌心里。手背有一点微刺的感觉,应该是他指腹的薄茧,有点扎人,轻轻动了动,抽出了手来……却是一阵异样的摩挲感。
像是他轻柔地抚摸她。
“醒了…”
帘帐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她心心里一个激灵,差点直愣愣地坐了起来,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十足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手足无措。幸好有帘帐挡着,不然她真的要装死缩回被子里去“溪亭哥哥……”她很小声地回应了。
赵枢微微挑眉。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她从不会这么唤他。
却是低低地嗯了一声,伸手探进了帘内,赵明宜差点儿吓得心都要跳出来,忍住没有往后缩……才发现他是探向了她的额头。“我发烧了吗?"她也觉得身上有点烫,胡乱摸了摸脖子:“怎么感觉比昨夜还要热。"昨夜她分明觉得很舒服,好像贴着凉凉的冰块。赵枢瞧见里头隐隐约约的动作,微微别开脸,淡淡地道:“我请过大夫了,一会儿用过饭,我让人给你把药送过来。”赵明宜躺在床榻上,默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起昨夜的事情。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几分害怕,也有几分冰冷,很小声地告诉他:“我昨夜……好像杀人了。"心沉沉的。
那个人就这样倒在血泊中,她的簪子还在滴血,顺着簪身流到了她的手上。她第一次知道人的血是热的,那样烫,粘腻恶心。想完喉头一阵反胃。十分难受。
她缩在被子里一团,那么小,悄无声息地流了眼泪,或许是后怕,她又抓了抓他的手,这次却是很用力。似乎是怕她一睁眼,他就离开了似的。他或许应该抱抱她。
可是这不合规矩。
只能静静地陪着她,沉声道:“蓁蓁,没关系”便是她没动手,今日他也会杀了那人的。在他眼里反正都是死人,无甚区别。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上午。她似乎是哭累了,又睡了下去。辽阳的天气跟河间的不太一样,这里夜间会冷许多。门外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有人推开了门,却是月牙笑着走了进来:“小姐,您该喝药了。"她将药碗放在桌案上,又去看窗边坐着的小姐。她这些天病着,整张脸都小了一圈儿,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小姐的脸褪去了几分稚气,变成了那种十分出彩的漂亮,让人眼前发光。“给我吧。“赵明宜看着她笑着的面容,也有几分欢欣,朝她伸手将药丸接了过来。
月牙是赵枢给她找的小丫头,人很爱笑,已经在她身边待了两天了。一口气把药喝了,她才听月牙道:“姑娘,您已经在房里待了几天了,不若今天去透透气?”
“好啊。“她放下药碗,很快答应下来:“要去哪里?“她没有来过辽阳,对这里也不太熟悉。
哪知月牙也没去过什么地方。她只是个小丫头,平日里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门口街边的糕点铺子。
她低垂着头用力想了想,将小姐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我知道了……我带您去筒子楼看巡抚大人点兵吧!"这样的场面肯定很壮观,小姐病了这么久就该看看这种激动人心的场面。
而且她也没看过,往日都是不让去的,可是小姐身份不一样,她一定能进去!
“爱……“赵明宜就这样被她拉着出了房里。要说点兵,她却是没见过。河间那样的地方,怎么都不会出现战事的,若不是这次到辽宁,她兴许一辈子都不会瞧见这样的场面。上了筒子楼,楼上的风实在是大!把她鬓边的碎发都吹散了。“小姐您看,是大人…”
她扶了扶鬓边的发,远远望去,才见高高的城楼上,有三两道高大的身影。有穿紫衣的,青袍的,三三两两,看不太真切。赵明宜向来擅长在一群人中找她的哥哥……他穿着绯红的官袍,腰间束着革带。革带将他的腰线拉得十分显然,又高又挺拔,负手立在城墙上。正与身侧的官员说着什么。底下是鸣动的鼓声,密密麻麻的士兵。穿戴着盔甲,手握长缨。她不说话,月牙却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忘了小姐会不会害怕了!这可是要去打仗啊,要死人的!
“小,小姐,要不,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耳边响起嗡嗡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