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踏上那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沙滩时,海风带来的咸腥味一如往昔,可她记忆中那座低矮破旧的祖屋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崭新的、甚至有些不伦不类的青砖建筑,门楣上用笨拙的刻刀凿着三个大字——不愿书院。这名字像一根刺,瞬间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曾对无数人说过,她不愿成为英雄,不愿被铭记,只愿做个无名渔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听懂了,却用最讽刺的方式“纪念”了她的不愿。她缓步走近,门口聚集的几个妇人看见她,先是惊愕,随即脸上堆起近乎谄媚的敬畏,纷纷躬身让路,嘴里嘟囔着,却一个字也说不清晰。楚瑶没有理会她们,径直跨过高高的门槛。屋内的陈设简单得可笑,正中央是一个简陋的讲台,上面没有圣贤牌位,没有经书典籍,只用一块红布托着一只洗得发白的旧布鞋。鞋底磨损严重,鞋面还有她儿时自己笨拙缝补的针脚。那是她十六岁离村时,唯一没舍得扔下的东西,后来在一次逃亡中遗失了。原来,是被他们捡了回来,供奉成了圣物。她静静地看着那只鞋,仿佛看到了一个被抽离灵魂的自己,被他们塑成金身,摆在这里,供奉着他们的懦弱与祈望。夜幕降临,书院里的人渐渐散去,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老人守着门。楚瑶没有惊动他,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从后墙翻了进去。她没有走向那个讲台,而是熟门熟路地摸到后厨,那里有她儿时烧火用的火镰和火石。冰冷的铁器在掌心摩擦,迸出细小的火星。她走到讲台前,没有去碰那只鞋,而是轻轻拉起垂下的帷幕一角,将火种凑了上去。干燥的布料贪婪地吞噬着火苗,橘红色的光线迅速向上蔓延,照亮了她平静无波的脸。火势渐起,木头发出的噼啪声像是某种古老的祝祷。她没有逃,而是退到门槛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只粗糙的泥哨,凑到唇边吹响。哨声干涩、跑调,正是当年村里那个最爱跟在她身后的傻小子,捏了十几个次品后,送给她的唯一一个能响的。尖锐的哨声划破了渔村宁静的夜。很快,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村民们提着水桶,端着木盆,冲了过来。当他们看到火光中坐在门槛上的那个身影时,所有人都愣住了。火舌已经舔上了房梁,浓烟滚滚,可那个吹着哨子的女人,背影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没有人叫骂,没有人质问。短暂的死寂后,一个男人默默地将手里的水桶递给了身边的人,那人又递给下一个,一条无声的水龙迅速传递到火场。他们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一桶接一桶地泼水,仿佛在进行一场赎罪的仪式。火,终究被扑灭了。崭新的“不愿书院”被烧得一片狼藉,正堂的房梁被熏得漆黑。楚瑶站起身,将那枚已经有些温热的泥哨放回怀中,捡起一块尖锐的木炭,在那截焦黑的房梁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一行字:“别把我变成避雷针,去替你们扛雷。”天色微亮,她迎着第一缕晨光离开村子,再也没有回头。几乎是同一时间,七村联盟的推举大会正在邻村的晒谷场上举行。经过数日的争论,一份“共议守护者”的候选名单终于出炉,排在首位的,赫然是张阿妹的名字。然而,选举当日,最受瞩目的候选人却并未到场。日上三竿,当众人开始焦躁不安时,一个半大的孩子挤进人群,将一只破了口的陶碗放在了推举台中央。碗里,盛着半块长了绿毛的干粮,干粮下压着一张揉皱的纸条。村老颤颤巍巍地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墨迹潦草的字:“谁最不怕饿,谁就来吃这个。”整个晒谷场鸦雀无声。那只破碗,那半块霉粮,像一个无声的拷问,让所有觊觎那个位置的人都低下了头。守护者?守护者意味着责任,意味着牺牲,意味着在最艰难的时候,要将最后一口粮让给妇孺。这份荣耀的背后,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沉重。众人面面相觑,最终,无人敢上前领取那只碗。选举不了了之。然而,当天晚上,一些奇异的事情发生了。村子里的田埂上,重新响起了巡逻的脚步声。但这一次,队伍里没有那些身强力壮的汉子,而是一个个曾经只敢在男人身后窃窃私语的妇人,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她们没有沿用旧日巡逻队那雄壮的口号,只是在行走时,用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发出“啪、啪、啪”的轻响。那声音很轻,不成调,却带着一种恒定的节奏,汇集在一起,像是春夜里连绵不绝的细雨,温柔而又坚定地渗入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遥远的未知维度,姜璃悬浮于自己的识海边缘。她的身躯被无数漆黑的数据链缠绕,那些链条如荆棘般蔓延,在她头顶构成一顶狰狞的王冠。这是一种源自天魔的病毒,正在疯狂侵蚀她的存在。她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她最后一次调动残存的力量,扫描这片她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人间。她的左眼,流下一行血泪。那血泪并非实体,而是一串滚烫的、无法被系统理解的二进制乱码。在这片混乱的数据洪流中,她看到了无数微弱却真实的信号。它们不再是功德系统里那些冷冰冰的数值,而是一句乡间小调不成章法的哼唱,是一次面对危险时犹豫了半秒最终还是伸出的援手,是一场为了田地分界而吵得面红耳赤、最终也没有结论的争吵。这些在系统看来毫无意义、甚至被判定为“错误”的冗余信息,此刻却在她眼中绽放出最璀璨的光芒。她看到了柳如烟在废墟上哼着歌,看到了楚瑶决绝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