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沈砚青反应,却见周遭的村民已然跪倒了一片。高声拜服着:“祖宗显灵啦!祖宗显灵啦!”沈砚青面色徐徐沉下。此时距离大祭的子时,犹且差着好几个时辰。这孟家村的祖宗先灵,不好好在火塘子里等着后人祭拜,反倒自己着急忙慌地跑出来。是为了这头小鬼子?沈砚青心里猜测着,慢慢转身,向那阵火塘香灰吹来之处,张开问道:“不知是哪位逝者先贤,为何拦我灭除这欺村恶煞?”再抬眸。却见一个白面长须,穿着华贵的中年男人一脸阴气地看着自己。“是老村长的儿子,孟学文。”地上有个跪着孟姓的老村婆认出来人,随即爬了起来。按辈分,她能算这娃的太姥姥,自然不用跪拜。沈砚青眯起眸子。此人父亲被阴煞害死的时候不现身,姊妹的阴魂被鬼婴纠缠的时候不出面。倒偏偏这时候过来……这时。爬起身的孟老嬷一颤一颤走到孟学文的阴魂前,声音嘶哑地带着哭腔:“学文诶,你咋才显灵呐——?”“可怜你老阿爹,和你那苦命的妹妹哟——”孟老嬷的凄厉哭声中,余下的孟姓村民也纷纷念叨起了老村长的良善公正,心里难舍地悲伤恸哭。这让孟学文一时有点乱了阵脚。“别哭了三婶子。”“别哭了二姑姥姥。”他阴魂悬着手,招呼着村民。但他这副阴魂的模样,反而更刺地周围村民心里更加痛苦,哭声更稠了。“别哭……别哭……别哭了!!!”孟学文忽然的尖声大嚷,吓得村民们顿时一激灵。哭声戛然而止。“你……你……你们!!”却见孟学文手指颤抖着在村民之间扫动,最后落在沈砚青面前。“福贵家的,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事?!”沈砚青眸光一凛,看着这个在窝里叫嚣的男人,冷声道:“哦?还请孟少爷给我说说看,我为村里祓邪除煞,究竟惹到什么了?”孟学文闻言,却是冷哼一声:“你说的言辞铮铮,但到底是泥腿子没见识,枉了我妹子这桩良缘,害了我家阴间的福泽!”“赶紧将我外甥还来!”“良缘?外甥?”沈砚青反问:“你妹妹宁可跳身火塘都没认下这份亲,可怜村中大祭之日,老村长只能孤身守在家里为她操着小祭。”“这算哪门子良缘?”沈砚青将手上的鬼婴提起来,两手掰过它那张邪气可怖,狰狞丑陋的面容。“这就是你口中说的外甥?”“一头造煞害人的恶鬼?”“混账!”孟学文尖叫着跳脚,急得鬼脸更白了几分。“黑山老爷看中我妹子小倩,是我家祖上阴德积来的福分!整个火塘的福泽都供着她一人养胎,就差子时便能为黑山老爷生出位尊贵阴子,要你这时候来逞能?”听到这,村民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顿时急呼。“学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火塘子的福泽从来都是大祭之日,祖宗显灵分润后人,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这时。老乌皮的儿子醒过神来,喃喃着:“不对不对!”“你们孟姓的祖宗也就算了,我乌家祖宗也在火塘子里,凭什么会让福泽给你家妹子?”他猛地抬眸,愤怒地看向孟学文的阴魂。“你在火塘子里做了什么?”孟学文见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找补:“什么做了什么,问我爹去!他操持着村里的火塘,都是他办的事情,他拿的主意!”“不对吧?”沈砚青幽幽出声:“若是老村长拿的主意,怎么会在大祭的时候把你家妹子的名额摘了去?”“到时家家户户的香火送进火塘,让你妹子再饱饱吃上一餐,这阴胎岂不养的更美?”“……”孟学文一时无言,他这临时想出的谎话根本经不起任何推敲。沈砚青随口一说,便轻易将其捅破。所有村民都站起身来,向着孟学文怒目而视。就连孟姓的,言语都变得不客气,质问道:“孟学文!你在火塘里到底干了什么?!”“把祖宗先灵们都怎么了?!”在这些目光和逼问的话语中,村民们步伐一点点向孟学文逼近。“哼!”孟学文冷哼一声,阴魂身上的衣摆荡开,忽然吹出一阵阴风,将村民们齐齐吹倒。“什么祖宗?”“一群生来是泥腿子的乡野凡人,进了阴间也是泥腿子!”“黑山老爷是受整个县城供养的大堂官,我能将老爷请来,是整个村的福报!”“老爷看中了我妹子,更是老孟家祖上积了大德!”“几个泥腿子祖宗罢了,把他们供给我妹子养胎,以后我外甥就能念着村里的好。”“想要多少福泽,就有多少福泽!”这些话语落在扑倒在地的村民耳中,仿佛一根根冰锥扎进了他们心田。孟老嬷失魂落魄地看着孟学文,声音颤抖地快要碎了:“祖……祖宗们,魂儿没了?”“哼!”孟学文没有回答,拂袖冷哼。“祖宗诶——!”孟老嬷凄厉地哭喊嚷的孟学文心烦,他甩着脸色:“我都说了……”“呸!”孟老嬷一口唾沫吐了出去。“忘本负宗的狗东西!”“呸!”“呸!”“……”一口口带着村民愤懑的唾沫星子朝孟学文淹去,落在孟学文阴魂的衣摆上,腾起缕缕黑烟。看着身上华丽的衣衫被唾沫蚀出焦黑的窟窿,这位生前最爱体面的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