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Chapter 36.费佳（中）您有听过疯癫病人是怎么叫的吗？
不是那种抽搐时喉咙里的咯咯声，是发病前的尖叫。像有人用生锈的铁丝勒紧脖子，勒进声带里，逼出一种类似于羔羊吼叫般的声音。我至今不清楚她患的究竟是什么病一一我的母亲索菲亚。她在我记忆中似乎总是呆在庄园里，她出不去，也没有人会让她去看什么医生。那时候，我们的年纪都很小。我的弟弟记得她，夏日傍晚母亲抱着三岁的他在圣像下痛哭、祈祷圣母庇护--这影响了阿廖沙半辈子，记住了母亲那时的纯洁的爱抚,也记住了那尊圣像。
也许凡事都早有预兆，他之后便决心做个修士、皈依了基督。但我不一样，我对那些爱抚和歌谣都没什么记忆了，甚至也记不清她正常情况下的脸一-就连她无比美丽又温驯的样子，也都是后来听人说的。这有些奇怪，她去世时我已经七八岁，却对她被人称赞过的美貌、温柔、慈爱和纯洁没有任何印象一一我只记得她的痛苦。只有痛苦。
每一次回想起她时，我都想起她的苦难：所有的癫狂发作、流泪痛哭、走投无路到只能祈求上帝赐福的模样。
她是个孤儿，被有一个有权势人家的遗孀收养。但她一直都是个太善良的人，而收养她的养母控制欲强、蛮横无理，总没完没了地指责她，逼得她差点上吊是那个男人把她从绳子上“拯救"下来。
哈哈，“拯救，多么冠冕堂皇的话一一有了这样的借口，再加上他靠着从前妻那里偷来的资产，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一个少女变成自己的妻子，然后在发泄完自己的欲望后肆无忌惮地对待她。
那时候，佣人把我和阿廖沙藏在自己的侧卧里，因为那个男人在的地方，小孩是不能看的一-但我仍然见过，并且深深记住了。那时候，佣人的精力有限，我和阿廖沙没接受过什么教育，经常披散着头发、光着脚在庄园里跑来跑去。
那一天，我趁着佣人不在、四处乱逛的时候，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声音，然后顺着声音来到了一间巨大的房间门前一-门是开着的，好像刻意的展示。我从那缝隙的黑暗里，看到了深深烙印在我脑海里的场景。一一许多不同的女人、以及那种场面。脂粉味、酒味、还有各种各样难以形容的腥臭味搅合在一起。
后来，我不止见过一次，有时甚至是当着我母亲的面。我不能跟您详细描述那种经历对幼年的我的冲击……也许、我是说也许，就算我终有一天要堕落，我也永远不会变成那样。永远不会。没错，我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没有多少道德感、热爱享受一一有人说我最像我的"父亲"，也许他是对的。
但倘若我真的有变成那样的预兆，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会先把我自己逼疯一一我永远无法忍受自己会和这种人一个样！算了，先不说这个…说回原来的吧。
索菲亚、索菲亚，她从一个魔窟里逃出来，又掉进了另一个魔窟。她就是这样患上的疯症，然后在这种情况下生下了我和阿廖沙一一我一共有两个兄弟；不，准确来说是三个。不……还是两个。我们并不在一起长大，各自有各自的收养家庭；一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几面。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坚持学业，只在成年后回去过一次；那时候，男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老头，还是一个乐忠于扮丑、用他人的羞辱来获得快感的老头。最大的那个叫德米特里，和我不是同一个母亲一一我之后还会提到他，我和他虽然有过通信，但是在成年之后才第一次见面。一一啊，说起来，好像和我们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当然，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说的另一个，我不承认是我兄弟的，很可能是那个老头和另一个流浪疯女人生下来的，那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也是佣人把孩子抱回来养着。他后来成了那个男人和庄园里的厨子。事情的起因是德米特里和老头爱上了同一个女人，并且认为自己有权从老头那里拿到一笔财产，两人因此冲突不断，甚至提起了诉讼。我受这个兄弟所托，作为中间人和调解人回到故乡，重新住进了那个被称为我“父亲”的男人的庄园。
老头年纪已经不小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耻。他似乎以为我忘记了儿时的事情，甚至有时会忘记我是那个被他害惨了的女人的儿子，而我却不得不忍受他那段时间里，我发现他似乎害怕我，比怕我强壮的大哥还要怕，有时候不得不作出让步，像离不开我一样听我的话一-但等我离开，他就跟我的阿廖沙说“你不要爱伊凡，他是个魔鬼！*”
他的直觉也许是准确的。
对了，您知道他做的最无耻的事情是什么吗？一-不是哦，不是前面的那止匕
我记得那只是一次平常的餐后聚会，他很兴奋，让我附耳听他说话。我照做了，他在我耳边说：“我爱你，伊凡，和爱阿廖沙一样。你不要以为我不爱你。*”
啊，那一刻，我的心里好像真的有野兽在咆哮似的。简直是火上浇油，我几乎控制不住我的愤怒。这愤怒完全是下意识的。他在说谎，还是没有？不重要，我不在乎一-但我恨他的无耻。他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是、真是…!……抱歉，我是有些情绪激动了。不过用不着担心，我已经用幻术控制了这里，他们和监视者是看不到我们谈话的；我也没有告诉罗佳他们我在这里。”…我听见过一些流言蜚语。
他们说卡拉马佐夫家没什么正常人，说这个家族的血是种诅咒：沉迷欲望的老爹有了同样为欲望所困的野蛮的大儿子，有了自私自利又没什么道德感、自诩聪明的二儿子，家里的厨子都是个天生坏种，会毫不留情地杀死可怜的动物们。
只有小儿子，纯洁的阿廖沙不一样。他是个天真无邪的修士，却对人世间的一切都有种超乎寻常的洞察力和同情心，简直和他这个家庭格格不入。…但其实还是一样的。
他后来变成的那个样子、做出的那些行为……我不想说，但他的一生大概也是被我毁了。
我的这个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