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再不敬,也没人反驳斥责她。
“我讨厌分别。”
暮兮晚眸光寂静,她动作一阖一抬,织梭就在她指尖来回穿行。九张机,薄情自古多离别。
这些年几乎都是这样,千白二洲冲突不断,局势胶着,两大圣府谁也不肯罢休,一旦开战,就是按年算的战火。
暮兮晚已经五六年没见过楚扶昀了。
这期间,她有无数的机会趁乱逃离白洲,楚扶昀对她也不像一开始看管的那么严了。
可她忽然不想走了。
回到千洲能干嘛呢?老师不在了,她对那里的眷恋也该放下了。讨厌战争。
是讨厌因为战争,要被迫和她分别的那个人。仙侍们不知她的心心思,只能尽心竭力侍奉她。期间,有不少捷报传回帝微垣,都是大大小小有惊无险的战役,说将军如何英勇无畏,如何令人闻风丧胆。
文武仙卿们听了喜讯纷纷心情不错,唯独暮兮晚不关心这些。她并不关心楚将军的英勇。
直至两三年后,她听到了楚将军即将归来的消息。暮兮晚眉眼一弯,笑了。
可帝微垣的文武仙卿们却只是“哦”了一声,然后该干嘛就干嘛去了,仿佛习以为常似的。
暮兮晚惊讶:“你们不关心将军回不回来吗?”文武仙卿们摇头:“将军得胜归来是寻常事,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暮兮晚更惊讶了,连比带划的问道:“就,就是万一将军输了呢?或者受伤了?你们不关心心吗?”
听得此言,仙卿们纳罕的抬了抬眼,摇着头说道。“将军不会输,他的得胜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寻常。”“将军受伤更是少见,但哪怕受伤了,也不该由我们关心。”暮兮晚没明白:“为什么不关心?”
仙卿们回答:“因为将军的身份与责任,都不允许他撑不住。”长明星君的职责所在,规定了他生来就该担着人间太平兴衰的稳定,意思是这世间哪怕生灵涂炭到天塌地灭了,他也得扛着塌了的天,天经地义的扛着。哪怕他扛不住,死了。
也得死在庇护人类的战争中。
所以即使受伤,楚扶昀也绝不会露出半点儿破绽,更不会让由他庇佑的人类去反过来关心他。
暮兮晚沉默着没吭声。
楚将军率军回来那天,文武仙卿按规矩设了典仪,为得胜归来的普通战士们接风洗尘,犒赏论功。
暮兮晚拎着裙摆跑到城墙上去悄悄看他。
他一身戎装,金戈铁马,仿佛最寂寥的孤雁,从茫茫然的夕阳尽头归来。她很想走到他面前,问他有没有受伤。
也很想走到他面前跟他说,要是你扛不住了,也不必硬扛着。但她什么都没说。
她和他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允许她破格关心的程度。这不公平。
暮兮晚想,为什么大家尊敬白帝,却又畏惧白帝?为什么大家享受着白帝带来的天下太平,却又对他本人的安危不闻不问?文武仙卿们说,将军哪怕受伤也不会让别人知道,所以不必关心,关心了也是枉然。
这天夜里,暮兮晚决定悄悄去看一眼楚扶昀。她想,只要知道将军没受伤,她就走。
然后她就措不及防直接撞见了楚扶昀的沐浴。将军衣衫尽褪,站在氤氲着雾气的仙池中。“阿……”
暮兮晚躲在屏风后,下意识捂上眼。
楚扶昀显然察觉了她的存在,皱了皱眉,转眸看着她所在的方向,冷着声音提醒道。
“你在偷窥一位男子的沐浴。”
暮兮晚从指缝里偷偷看他,绞尽脑汁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你是我夫君啊。”
楚扶昀怔了一下,似乎也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层身份。“你在偷窥你夫君的沐浴。"他不得不提醒。暮兮晚迟疑了一下:“……不合法吗?”
楚扶昀”
他揉了揉眉心,压着嗓音说道。
“来这里做什么。”
暮兮晚鼓起勇气,小声说道:“你有受伤吗?”“没有。"他说。
“我不信。"她理直气壮。
他无奈道:"真的没有。”
见她还要反驳,楚扶昀没有办法,指尖捻了道法术,直接用法术将她从屏风后拎了过来。
“自己看。”
暮兮晚吓得一个激灵,脚一滑没站稳,“哗啦”一声,人就这样栽进了水池里。
楚扶昀也是一愣,下意识伸手去扶她,可还是来不及一-师妹已经成落汤鸡了。
暮兮晚茫然又无辜的眨了眨眼。
阿……
闯进夫君的浴池里,应…应该是合法的,对吧?楚扶昀叹了口气,把湿漉漉的师妹从池子里抱出来,放在水池岸边坐着,与她平视。
“你来这里到底是……
“啊啾一一!”
暮兮晚揉了揉鼻子。
楚扶昀不得不取了一旁的毛巾来给她擦头发。他没穿衣衫。
哪儿都没穿。
暮兮晚红着耳朵捂脸。
非礼勿视,没关系,她是合法的非礼勿视。她偷偷分开一丝指缝,偷瞄着他。
这叫色心大发,她成年了,有什么不能看的?楚扶昀小半个身子没进水里,坚实劲瘦的肌骨,轮廓分明的身体,似乎……真的没受伤。
没骗她。
但是,他身上有疤。
不多,但是很深。
是经年累月留下的。
鬼使神差的,暮兮晚壮着胆子伸出手,戳了戳他胸膛前的疤痕。莫名其妙被戳的楚扶昀:”
暮兮晚问:“你不疼吗?”
她此时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一一
楚扶昀是会受伤的。
哪怕外界将他吹的神乎其神,说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骁勇善战。但他和四生六道里的所有生灵一样会受伤。只是他的与生俱来的天职要求他必须扛着,伤得再惨烈也得扛着。“不必在意,疤痕会褪。”
楚扶昀以为她厌恶这些象征着杀伐的痕迹,解释道。寻常人伤不了他,他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