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十里红妆
暮兮晚年少在方外宫学艺时,学过几年丹青。毕竞除了武艺修行,方外宫对门下弟子的琴棋书画以及君子六艺一应是不会疏忽的。
暮兮晚在丹青笔墨一事上天赋平平,让她照猫画虎可以,但要真画个出挑惊艳的绘作来,那着实有点儿难为她的三脚猫功夫。偏偏,这日方外宫的学堂尊师布置了一道题。作人物画,画的是家中的兄弟姊妹。
暮兮晚目瞪口呆,傻了眼。
这就像小时候最简单的命题作文,要求小孩子们写"我的妈妈”我的爸爸”一样,目的是让大家学会关心亲人,体会父母生养之恩的不易。同理,学堂尊师也是如此考量。
为防止兄弟睨墙姐妹不睦,须得及时强调学子们的责任心,故而有此命题。尊师压根没想到,在无论是热闹的民生凡间,还是仙家广招门徒的这种大环境中……
竞会有个独生女。
暮兮晚急的团团转,干握着笔不知从何下手。她不能再挂科了,君子六艺再不过关会挨尊师训诫的。她的同窗好友们在家中都有兄弟姐妹,再不济,同出一门的师兄弟师姐妹也都有,总能画个大致模样。
可她该画谁啊?
袁涣轩?
不行,人家有家族有师门,她要胡闹乱认亲简直是乱攀关系。不过要论师门关系,她确实有一位属于自己的师兄。但她压根都没见过那个人,怎么画?
“瞎画呗。”
同窗的学子是这样给她建议的,并且说得理所当然。“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同窗说,没有兄弟姐妹就瞎编,没见过就随便画,思维灵活点儿,反正学堂尊师又不知道你画的人是真是假,你无论画成什么样都不会有人质疑。暮兮晚思忖须臾,从善如流。
她决定瞎画。
书房里摆好了丹青颜色,暮兮晚坐在书案前提着笔,却犯了愁。师兄该是什么样?
或者说,她的兄长该是什么样?
人不能凭空幻想出自己从没见过的东西啊。想不出来,暮兮晚决定找点儿参考。
她抱来了坊间最流行的话本子,话本子里描绘的邻家哥哥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郎骑竹马来的如意小郎君。
她又问了同窗好友,好友想了半响,沉痛道。“建议你不要对′兄长′这个人物有任何幻想。”“为何?”
“你没兄弟姊妹,所以不懂,反正我家兄长就是一位老顽固,是只会跟我吵架的老古板。”
哦,是封建礼教的象征。
暮兮晚在心里默默评价了一句。
而在方外宫也有不少出类拔萃的仙君,身着白衣的剑客,一一看下来,都是很受大家喜欢的公子。
有了参详,暮兮晚着手就开始勾勒描绘。
白衣、佩剑、温润出尘、仙风道骨。
而且长的得超好看。
她把自己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模样,都大胆的往宣纸上勾勒。完美到近乎不真实了。
暮兮晚很满意,她作画完毕后搁了笔,左右端详片刻后……就更满意了!好好看,完全戳在她的审美点上。
她心心思一动,抬手燃了道符篆,只见几道法术没进画中,眨眼间,画上公子眼眸一眨,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般走画卷上走下来,竞成了个画精。画精不会说话,也没有自我意识,它只是温和从容地看着她笑。是素商教的宛如神笔马良一般的小把戏,可以让一切死物在短时间内“活”过来,暮兮晚学了,今日用在了画上。
她颔首,理直气壮的朝着画精要求道。
“陪我跳舞。”
画精微微鞠躬,作出一个邀她跳舞的起手式。暮兮晚的指尖搭上去,在画精的陪伴下,她愉快而高兴地在自己的房间转圈跳舞,从白天跳到黑夜,仿佛忘了疲倦,忘了时间,也忘了孤独。并且,自由自在。
翌日,暮兮晚将大作带到学堂时,却遭到了同窗众人的嘲笑。“你这是画哥哥,还是画未来相公呢?”
“世间可没有这样的好的兄长,起码,我从没见过。”“你真的有兄长吗?编的吧?”
暮兮晚一听就急了:“当然有!”
虽然不是亲生的,虽然只是师兄。
但勉强也算。
同窗们不信,嗤笑道:“你要真有这样的兄长,就带来让我们见见?”暮兮晚哑口无言:"“我……”
一开口,就说不下去了。
她确实撒谎了。
有关“师兄"的一切品质,都是她杜撰的,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兄长是何模样。
“但老师说……”
她本来想说,素商同她说过,她哥是个很好的人。可没法说。
不能说出去。
那个人在白洲,白洲与千洲之间势同水火,权利斗争多年,所以她在白洲有位兄长的事儿不能公开,公开了,就会有人以此为把柄掣肘她,也掣肘她的老师。
不能让别人知道素商还有一位身在白洲的弟子。暮兮晚垂下头,抿着唇不吭声了。
众人见她答不上来,更笃定了她在说谎,嘲笑声还在继续。“你画的太不切实际了,想出风头不被别人比下去可以理解,但就算是胡扯,也得有个限度吧!”
笑嘻嘻的议论声扎得她心里疼。
暮兮晚攥着画,越攥越紧,差一点儿就要委屈的落泪了。她骗人了。
她拿自己的幻想当作真实,并且,信以为真。豆蔻年华的姑娘悄悄怀了知慕少艾的心思,谁也不知道。多年后,暮兮晚十里红妆出嫁时,她的嫁妆是自己给自己装的。没有亲人,也不会有人在乎一个没了老师的孤女的死活,她是被“赶"出方外宫的。
所以比起嫁妆,倒不如说,更像她的行李。期间也有不少找茬儿的人上门,大家明面上欺负她,计划着想要瓜分素商的遗物,想要在少宫主临走前,再在她这儿分一杯羹。就在暮兮晚独自同这些小人周旋之际,白洲派人来了。十二太仙声势浩大的悉数赶至,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