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阿木
黄昏下,染坊门前熙熙攘攘,摊贩背着货物四处叫卖,妇人高声唤儿女的声响回荡在四周,显得这处格外宁静。
南枝身子微僵,眸光下意识转向王凝欢,见她没甚神情变化才松了口气,悄声伸手捏了捏陈涿手腕的软肉,示意他闭嘴。阿木眼睛睁得溜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两人:“南枝,他是你夫君?!1真的和这人成亲了吗,他是谁啊?”
南枝犹疑看她:“你我以往相识?”
阿木看着她懵懂的样子,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出了不对,反手指向自己,震惊道:“你不认识我了?是我啊,我是阿木,布坊的阿木!”南枝拧眉,刚准备张口解释,染坊忽地冒出一阵躁动,有老师傅快步跑出来,脸色涨得通红,指着阿木就大喊道:“就是她,她偷走了染坊的贡布,快拦住她!”
四周的人快速反应过来,将手中物件一丢,就要上前去抓她。阿木神色蓦然慌乱起来,手下意识按住腰间布包,又眸光复杂地看了眼南枝,不得已匆匆转身跑开了,染坊的人自然抬脚去追她,闹哄哄吵嚷着,直到他们的身影离了这条街,四周归于平静。
南枝的目光追随着那群人的身影,一时没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方才那阿木所言所态,好似真与她过往相识,且关系匪浅,可为何听闻她与陈涿成亲满脸不可置信,好似她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陈涿指尖微蜷,转眸看向她,扯着紧绷的唇角道:“你怎么会来这?”她随口道:“我和王姑娘一道来这做衣料,可没想到刚出来就被拦住了,那人说与我在扬州时就曾相识。"说着,又径直看向陈涿道:“你也去过扬州,认识她吗?”
陈涿眸光闪动了瞬,望向她晶亮的双眸,缓慢地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此人偷窃染坊物件,心性不正,行迹鬼祟,难保存了什么心思,所说之话不可尽信,莫要因其三言两语就被哄骗了。”
南枝听着点点头,也慢慢收回了对阿木的好奇,将注意放回他身上道:“对了,你今日不是休沐吗,怎么也出来了?是出来办公务的吗,那我便不打扰你,就和王姑娘先走了。”
陈涿道:“公务已然办完,剩下的交由高大人足矣,天色渐晚,也到了下值的时辰,我正准备吩咐白文套马车回府。”王凝欢颤着长睫,抬眸看了他们一眼,主动道:“既如此,南枝你就和陈大人一道回去吧,瞧着日头要暗下来了,我也得回国公府了。"说完,她转身走向侧旁停靠的马车,发髻间的牡丹花簪随其身形一道轻晃,在昏黄辉光下格外耀眼。
南枝见她利落地转身离开了,果断拽紧了陈涿的袖口,转眸看他道:“带我一道回府。”
陈涿垂眸扫过搭在自己臂弯上的纤细指尖,胸口郁气稍稍褪去了些,顺势拉住她的掌心,指尖下皆是柔软细腻的触感,淡淡道:“那便回府吧。”府衙距这地不远,先前几人都是步行至此,并未让马车随行,可白文极有眼力见,一瞧见大人和南枝姑娘说起了话,便赶忙吩咐人将马车引至此处。于是两人刚提及回府,马车就已停至街旁,南枝从清晨累到了傍晚,早已疲惫不堪,见状连忙拽着陈涿上了马车,似没有骨头般,懒散地靠在了马车上。陈涿掀袍坐好,垂睫,想着方才那人说的话,漫不经心心地道:“当初大夫说喝上一段时日的汤药就能治疗离魂症,最近可有想起些什么?”南枝脊背一僵,眸光瞬间闪烁起来。
那黑漆漆的汤药苦得骇人,又需得一日三饮,若真照着大夫所说按时服用,就算她恢复了记忆,肚里的东西也被吐干净了,自从陈涿不再过问汤药之事后,她便也没让人主动煎过汤药。
如今蓦然被提起,她止不住一阵心虚,讪笑几声朝陈涿那面挪动了些:“那大夫说的是人各有异,不见得所有人喝完药都能恢复记忆,我虽没有想起些什么,但发觉近日脑袋愈发清晰敏捷了。对了,"说着,她转移话题道:“出府前,你可有交代膳房做牛肉酥饼和杏子酪?”陈涿神情一滞,来时匆匆,他好似的确忘了此事。南枝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拧眉道:“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忘了!”原本算着时辰,这时回府正巧能咬上一口酥脆又咸香的牛肉饼,再用一口冰凉清甜的杏子酪,扶平整日的辛劳。
越想,越觉得肚子空荡荡的,南枝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自觉理亏,轻咳了声道:“街旁应是有卖的,我去瞧瞧。”南枝掀开车帘向外张望着,摊贩前热腾腾的香气瞬间飘进了鼻尖,她双眼顿时一亮,连忙道:“快去快去,记得再带串糖葫芦回来。”马车哒哒停住,陈涿抬脚往摊贩那处走去,眉骨高耸,投下明暗阴影,神色蓦然变得冷沉,朝白文吩咐道:“派人去查查那个叫阿木的底细。”一见到南枝就能唤出其名,以往定是与她相熟,还有刚听闻他与南枝成婚的事,就满脸不可置信,想必是知晓不少以往南枝和那所谓沈公子的事,如若再让两人单独碰到,定会将扬州的事说个底朝天。那柳家将南枝公然赶出府门,沈言灯又已经婚配,就已算是斩断前缘,与南枝再没有旁的关系了。
小摊前热雾阵阵,裹着酥咸香气,飘散在四周。陈涿立身站着,一身锦袍被沾染上了街旁各样膳食的气味,他却恍然未觉,垂着眼尾,沉默着许久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马车上,南枝借着牛肉酥饼和杏子酪填满了肚子,吃饱喝足,剩下的就只是困意了,一路点着脑袋,半睁着眼皮,昏昏沉沉回了府。停至府前,陈涿看向睡得正熟的人,也不知是在做什么美梦,眉眼舒展开,唇角高高翘起,瓷白又妍丽的面庞满是喜色,他似被感染了般,面色缓和了些,俯身揽住了她的腿弯和腰身。
南枝寻到了安稳地方,埋首蹭了蹭,待调整好了舒坦的姿势又沉睡过去。怀中一团温热挪动分毫,落在他身上都格外明显,尤其是散在脖颈处的墨发,像羽毛似的轻轻挠过肌肤。
他长睫轻颤,眼前不自觉浮起昨夜昏暗烛火下的瓷白和柔软,臂弯力道微紧,敛目快速环抱着人回了房。
待到南枝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