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儿,很难往前走啊。”
季琛握着林鹤声的手,听他断断续续的说话,心往下沉了些。像是一块小狮子,慢慢地划过湖面,平缓地坠入湖底。他没想过是这件事。
“我想请求你、拜托你、麻烦你,在我离开之后,帮我照顾照顾枝枝。”季琛知道林听晚和老爷子感情好,在这个瞬间,他无法想象小姑娘知道老爷子病重、甚至死亡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半个多月后,在林鹤声的葬礼上,季琛远远地看见林听晚。她一身黑裙,神色寡淡,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在人影绰绰之中,麻木地、毫无灵魂地站在那里。
似风雨中飘摇的、纤细的枝丫。
和这里的大部分一样,没有多余的色彩。
林听晚没有在葬礼会场呆很久,走完所有流程,她没有片刻停留,转身就往外走。
大雨倾盆,偶尔划过闪电雷鸣。
她绕了半个圈,穿过走廊,消失在季琛的视线之内。他单手插兜,提步跟了上去。
林听晚找了个没人的楼梯角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蜷缩成团。季琛看见她人,没走上去,靠在拐弯的墙角。暖色调的灯光打在她身上,难以带走她周遭渗入骨髓的冷气。她抱着双膝坐在台阶上,埋着脑袋。
隐隐约约,季琛听见低低的啜泣声,十分微弱。像是受伤的小动物,鸣咽哼唧,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被人发现。
整场葬礼她都没有掉眼泪,也没有任何夸张的举动,她甚至没有说一个字。直到此刻。
情绪释放,也只是低低的啜泣,她连痛苦都习惯压抑。雨水顺着殡仪馆的玻璃窗蜿蜒而下,像是从她的脸颊滑下的一道道泪痕,又冷又热。
林听晚用力攥着手指,指关节泛白,指甲戳进肉里,也不觉得疼。爷爷的遗像摆在灵堂正中央,她没敢多看一眼。无法理解,上个月还在手机里活蹦乱跳地和她吐槽国外无聊晚宴的小老头,怎么会毫无生气地躺在漂亮的棺木里,变成花丛中冰冷的照片,被放在黑色相框里。
音容笑貌分明就在眼前。
太不真实了。
偏偏手心嵌进去的血痕一遍又一遍提醒她。这是真的。
爷爷不在了。
没人再跨越八个小时的时差跟她打视频,然后带一堆小礼物回来。没人再无条件地支持她、保护她、庇佑她,给她撑腰,给她兜底。泪水模糊视线,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声,她咬着下唇,压抑着哭声。季琛靠着墙角,站在拐角的阴影之中,走廊里的光半明半暗,落在他身上格外晦涩。他能看到林听晚的肩膀在颤抖,如同一只受伤的雏鸟,脆弱无助,他无端皱了下眉。
手机突然震动,是父亲打来的,问他人在哪。季琛背过身去,接听电话后搪塞几句。
衣摆突然被人轻轻拽住,小幅度地扯了扯。他回头,受伤的小兔子闯入他的视野。
林听晚的脸颊上泪痕交错,睫毛被泪水打湿,鼻头和眼眶泛红,整个人湿漉漉的。
“你好,打扰了,请问你有纸巾吗?”
因为哭过,声音黏糊糊的,有些沙哑,鼻音也很重。季琛没有出门带纸的习惯,但下意识摸了摸西装口袋,有一块刺绣手帕。魏女士塞给他的。
他长时间没有回答,林听晚扯着他衣摆的手收了回去。男人站在阴影里,身材修长,黑色西装衬得他吉肩线笔直。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她却莫名有种安定的感觉。
季琛看着她,将那块手帕递了出去。
“只有这个。”
他声音很轻,似夜里轻柔的风,怕惊扰到她。林听晚低声道谢,伸手去拿,指尖碰到他的手心。季琛眉心微动。
她好凉。
指尖冰凉,凉至骨髓,像是察觉的不到任何常人该有的体温。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擦眼泪,心想自己并不擅长安慰别人,但他想说点什么,让她好过点,让自己心里好受点。
他正要开口,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知道了,马上到。“接了电话,不等对面说话,季琛先发制人。回头看了眼低垂着眼眸陷在悲痛的情绪里的小姑娘,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快步离开。转身离开的前一秒,他竞然在想,从现在开始,他算不算她的半个监护人。等林听晚缓过劲儿的时候发现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她还没来得及问对方的名字。
手帕上有一股淡淡的雪松味道,不断地萦绕在她的鼻尖,她想起爷爷花园里那些精心打理的松柏盆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