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器就是土猎枪,刘四子明白家主暗意,点头称是。刘凤来挥手,“下去吧。”
“是!“刘四子退出前厅。
刘凤来转脚进入书房。
冯渐微坐书桌后,一壶茶被他喝个精光,还剩最后一杯,他握茶盏细细品味,初尝是奶香,花果香,最后回枣香。口感很好辨认,是百色凌云白毫。冯渐微看见走过来的刘凤来,他举杯问:“上等的百色凌云白毫,产量极少,外边人买不到,是谁送你的,是不是百色厅牙氏那养鸡鬼的老巫婆?你们最近有来往啊?”
为什么唤牙氏家主牙天综做老巫婆,因为冯渐微儿时曾随阿公去南宁府参加七大流派每年一次的聚会,牙氏当时也在,带着她们一门标志性的“戴冠郎”。戴冠郎是牙氏对鸡鬼的尊称,其实就是大公鸡,毛色五彩鲜亮,昂首精目,确实神气,但还是只畜牲。
冯渐微儿时顽劣,跟着阿公见到面部刺五毒虫纹身,颈戴鸡头骨链,背着一把双弦琴的牙天综,他并不觉惧怕,相反还对跟在其身后的戴冠郎感兴趣。趁大人不备他抓鸡捉弄,这戴冠郎不似其他畜牲惊慌,反而极其淡定,双目紧紧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牢牢记住。他不以为然,扯了几根鸡尾的彩色羽,觉得无趣就将鸡放了,但是当晚回去,心肝脏腑剧烈疼痛,冷汗涔涔,面对阿公的问话也答不清。最后阿公发现他外套里的鸡羽和一颗不知哪来的鸡头骨,便去找了牙天棕,疼痛才消失。
后来冯渐微才知道,鸡鬼好食心肝,与人对视,就可用念力下咒,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如果当时牙天综不出面解决,他的内脏就会被鸡鬼啄食腐烂,散发恶臭疼痛而亡。也因这事,他从不跟牙氏来往,作为家主时,七大流派的应酬事宜全由老头交际。
刘凤来没回话,绕过他身侧,从书架上抱出一个黄花梨木箱。冯渐微敞身躺太师椅里,又道:“舅舅在时,不是让你以后跟牙氏议亲吗?你不愿意,娶了一个门户外的白丁女,现在这种重要场合,没人给你撑腰了吧。”
刘凤来从黄花梨箱子里请出镇法坛的镇坛木,说:“现在不是有你吗?”“那你可高看我了!"冯渐微嘘声,“我现在只是冯氏的一条丧家犬,你亲家冯守慈都不乐意认我这个儿子。”
刘凤来嗤笑,“还不是你为了一个女人,差点丢掉鬼门关口的踏阶石一-阴阳玦,所以才将你赶出冯宅……
“诶诶,别说了,我不爱听这个。"冯渐微忙伸手去捂就刘凤来的嘴,手动噤声。
刘凤来拍掉他的手,严肃瞪他,“我在请法器,你别在此没大没小。”“好吧!"冯渐微悻悻离开书桌,躺沙发椅里,舒服地窝了个姿势,“表哥,要不我用冯氏门学替你卜一卦吧。”
“不用。”
“也是,你推命理也一样能卜算。"书房的沙发软和包裹,冯渐微困意袭来,嘟囔着,“反正你是睡不着了,我在你这躺一会,晚上再去留园绊住卢行歧他们,只要过了明晚就好了……
一觉醒来,睡去两个多小时,天色已暗。
冯渐微伸懒腰爬起,靠在沙发背缓神,他眼珠子慢慢转动,看到书桌后腰杆僵直的刘凤来,眉头紧锁,沉思什么。
“刘凤来,别这么悲观。”
刘凤来眼神未抬,“你醒了。”
冯渐微搓揉脸面,打个哈欠,清醒了些,问:“留园那边什么状况?”刘凤来说:“早上走了一个随从,午饭送去后,人没再出门,二十分钟前三子回报,房中灯亮,一人一鬼对坐。”
冯渐微:“这不挺好,宅内,伏波渡,都暂且安好,你老烦什么神?”刘凤来终于抬眼,望向他,“从前刘家只是人丁开枝稀疏,而从父辈开始,便是短寿,你母亲26岁去世,我父亲32岁逝世。我活到几时都无所谓了,但是喜宝,她的命格显示………
提及刘得喜,刘凤来哽塞声,“我自知我从小天资欠缺,但父亲对外宣扬我勤能补拙的才能,也是想撑起刘家脸面。但我清楚,我已经十分努力,这就是我的极限了,我无法光耀刘家门庭。我确也推算过刘家命理,式微之势无力回天,有时恨自己无能,但有时,又希冀自己无能,推算是错,就好了。”刘凤来的剖白,让冯渐微无法再嬉皮笑脸,他沉了口气,起身向外,将空间留给刘凤来。
天际最后一抹白消失,黑夜真正降临。
刘三子到东厢房再报:“留园点灯,一人一鬼对坐。”刘凤来听过,下达命令:“有敕令纸人监宅,你点好火器,带上十人巡岛,生人和船只一律禁止接近。”
“是!“刘三子得令,出外点人巡视。
冯渐微在一旁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是……就是……留园的表现太平淡了。
卢行歧一进入刘宅当晚便去了后山,甚至不惜利用闫禀玉替自己争得脱身机会,他不是闲坐观局的性子。
“我们最好去留园看看。"冯渐微说。
刘凤来问:“你察觉到什么了?”
冯渐微率先迈步出厅,“信我就去留园,他们恐怕已经脱身。”两人疾跑向留园,半路惊动了巡逻返回的刘四子和活珠子,他们也跟着跑。到了留园,从垂花门便能窥到闫禀玉卧房的窗,窗上剪影的确是两人影对坐。
那剪影规整圆滑,刘凤来先认出自己手笔,沉声:“那是龙凤敕令!”刘三子只知留园还剩一人一鬼,先入为主地将剪影定义为闫禀玉和卢行歧。冯渐微已经进入留园院中,他蹲到墙角,手指在地上捻了点灰烬,放鼻尖嗅闻。有檀香气,是熟悉的金银纸燃烧过的味儿。活珠子跟在他身后,询问:“家主,三火他们走了吗?”刘凤来急步上前,也看到了墙角烛根和纸灰,他登时震怒:“你们竞敢私受香火,我看是忘本了!他们人呢?到底去哪了?!”受驱役百年,即便没有训斥的法鞭加身,敕令纸人仍旧惶恐,纷纷从屋顶围墙跳下,嘤嘤地哭求谢罪,俯首跪满一地。刘一姐在东厢寻人不到,跑到留园,撞见满地散发红光的跪式敕令纸人,嘤嘤声不绝,听着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