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106
被打了一巴掌后,冯渐微半张脸都肿了,五道红指印赫然在上。此时晚上八点,冯守慈让冯地支去清点储藏室,看还少了什么。他与族老们进祠堂隔壁的议事厅讨论,要怎么处理冯渐微偷盗一事。储藏室已清点过一遍,未免疏漏,冯地支再去一趟,叮嘱冯天干看住冯渐微。他离开时经过闫禀玉和卢行歧身旁,面无异色地点头致意。闫禀玉盯着他离开祠堂的背影,印象中这人总是安分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存在感不高,没想到是个厉害角色,让冯渐微栽在他手里。冯式微在一旁干站着,频频瞥冯渐微的肿脸,眼中透露出惊疑和不知所措。蓝雁书一心关注议事厅的情况,转眸间察觉冯式微乱了阵脚,她低声警告:“祠堂重地,话别乱说,手脚别乱动,待着就行。”冯式微哦了声。
蓝雁书心急讨论结果,出去打了茶水,打算送进议事厅。回到祠堂时,她挑眼望围垅屋大门方向,出神了片刻,才继续迈步。祠堂内各人,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到落针可闻。木制的祖宗牌位,乌黑沉肃,林立纵横,与被香火熏到发暗的屋脊一起,压抑地倾轧进在场人的心心里。
祠堂里的空气有种古老的灰尘味,以及浓厚的檀香气,让闫禀玉更觉心底压抑。她真不想在这待,一来所谓的宗族教条无视个体尊严,二来她不认可,说实话,滚氏的露天葬只是看起来古老封建,但能寄托信仰,生死观自由,而不是用麻木的条例去拘禁思想。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闫禀玉偏过脸小声说。活珠子七点走的,来回花费时间,常规来说,八点前肯定能到了。现在迟迟未归,要不是路上出问题,要不就是被拦在围垅屋的人工河外。卢行歧不知从哪变出的饮霜刀,塞到闫禀玉手中,“冯阿渺很可能被绊住了,我需要去一趟。”
闫禀玉没多问,握好刀,“那你去吧。”
卢行歧看了眼她,嘱咐:“稳住形势,别让冯渐微再起冲突,也别让冯氏请家法,等我回来。”
闫禀玉不懂家法是什么,现在没空问,她郑重点头,“我知道了。”一阵阴风卷过,卢行歧消失了。
之后没多久,冯地支回到祠堂。
冯天干见到他,如获大赦,“弟呀,我内急,得去一趟卫生间。”冯地支说:“那你去吧。”
冯天干还押着冯渐微背脊,他说:“你来看着大爷。”冯地支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道:“大爷不会跑的,毕竞跑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冯天干再心大,也听出这个弟弟讽刺的语意,他直接奉命大老爷,冯渐微这次偷盗是在给他挖坑,要认真追究,他也得被治个失责罪,逐出茂荣堂。估让也是因此心气不顺。
实在憋不住了,冯天干松开手,走了。
冯渐微的腰背得以舒展,立即直挺挺地立起来,时间过去,激愤的情绪沉静,理智回笼。他挑眼睨视冯地支,虽跪着,眼神扬起,“冯地支,你好手段,坑我一次不够,还再送我二次。”
今晚冯渐微行动失败,不知是被他警醒发现,还是早就设的局。细想两次进入他房屋的细节,冯渐微更倾向他之前就发现有人偷潜入室,然后顺势瓮中捉鳖。
冯地支微微弯腰,谦卑的语气,“大爷严重了,储藏室的东西丢失,我身上皮也要脱一层。今日今时,也是为了工作尽责,说自私点,人不为……最后那句话隐没在含糊的尾调中。
冯渐微扯着脸皮,冷哼一声,想表达自己对他小人行径的不屑。但肿起的半边脸实在疼,一扯,就像拽拉着个扎实的老面馒头,僵硬且痛苦。“哥!”门口忽来人。
闫禀玉看过去,先前冯式微离开,一小会又回来了,拿着一块削皮的仙人掌,手指缝里还在滴拉着仙人掌的粘液。这种植物有药用功效,可以消肿。冯式微来到冯渐微跟前,单膝蹲低,直接把削皮的仙人掌往他半边肿脸上贴,疼得他嘶嘶抽气。
有利于自己,冯渐微就接受了,不太甘愿地哼了句:“谢谢了。”“没事,哥,你就别惹父亲生气了,消停会不行吗?"冯式微晾着手指黏糊糊的汁液,说道。
冯式微有着人性基本的自私,但他本性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很多事都是蓝雁书一步一脚印踩好让他跳的。冯渐微能消停,那日后他的错事瞒不住,父亲能舒心心地少惩罚一点,所以就这样劝了。
冯渐微瞪他一眼,“别在我这苦口婆心,我和你的立场,消停不了。”冯式微说:“是因为家主之位吗?”
仙人掌凉丝丝的,冯渐微捂着舒缓的痛脸,没好气地道:“不然咧?”原以为冯渐微只是想查清两年前的事,谁知又是为这个,冯式微心底一股憋闷之气横生,天知道他多不想坐这个有名无实的位置!母亲压制他,父亲控制他,他活像个傀儡,连喜欢的女孩子也不能谈。“家主之位有什么好的?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冯式微真实的苦恼,在冯渐微听来,是赤裸裸的炫耀,他冷笑一声,“那你给我啊!”
冯式微胸口那股闷气将要喷出来,正想说给就给!可是蓝雁书忽然出现在祠堂,所有的意气用事弥散,唯剩对父母强权的屈服。他息了声,高涨的忿然被泼了凉水,头肩低下去,默默起来走开。
蓝雁书瞟一眼冯渐微脸上的仙人掌,就什么都知道了,她生的儿子性格懦弱,也吃不得苦,但就一点好,念亲。这不是弱点,在冯氏大家族里,需要这栏顾及大家的领导者。所以冯渐微纵然有能,但为人过于冷静,才被冯守慈所忌惮,从而纵容她的行事计划。
一个冷静的人,在什么时候会崩溃而失去理智?那就是众叛亲离,无上冤屈,一旦失态,恶劣就被深深记住,再如何卷土重来,也就那样了。蓝雁书如止想着,冯守慈带着一众族老踏进祠堂。
冯守慈步态从容,身后跟着一堆人,浑身的威严作态。冯渐微捂住肿胀的脸,跪姿再正直,也低了不知几等,眼神不觉染上怨恨。也生出怅然,父子一场,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
族老们退到祠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