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憨态可掬的模样,常人难辨底细,符因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贯清宗以古脉和玄门为尊,乃上清界三大宗门之一,修道之圣地修真之人无不期许拜入。
峰峦叠嶂如铁铸,通体玄黑,山势笔直如剑,意为刚正不阿,绝无转圜。山势如剑指天终年云雾缭绕,远远望去透着森然寒意。九狱镇山大阵笼罩全宗,阵纹如刀刻斧凿般冷硬,森然肃杀之气令靠近者神魂俱颤。
山门处立着数根玄铁柱,其上刻满宗规门律。值守弟子皆着靛青道袍,面若寒霜,对往来修士严加盘查。即便是本宗弟子,也需经过验看方能放行。
山道上人影稀疏,皆低眉顺目疾行。
符因御剑凌空见此暗叹,早就听闻贯清宗最重规矩,就连有些长老出行都需提前三日递上行程文书。
那些想着借机攀附的散修,往往在山门外苦等月余也难得召见,看来先前自己如此轻松地迈入大许是因为向笛的通融的缘故。脚下人潮肃穆无声,叶飞沉眼没垂一下,他早已习惯贯清宗门规森严,即便他是掌门首徒,行事亦需循规蹈矩。
山门终年泛着冷光,恰似这宗门铁律,无趣至极,却不容违逆。入了山门回到那处静心苑,邬宓听见动静,没有侧头看人就言语,"宗内事务大多无趣,若是你不想久留,我可以向师叔说一下。"他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
符因原本轻巧翻过墙头意在树上看他,见他手中在摆弄什么索性直接跳到窗前。
雷劫过后的第七日,符因终于结束闭关调息,生龙活虎的出了关。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就是去扒人墙头…“无趣?还好,有你在就不算太无趣。"
本该习惯她这样口无遮拦的,但邬宓闻言还是下意识去看符因眼睛。抬眼望去,符因笑颜依旧张扬,双耳的流焰飞羽耳饰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符因衣着一向不喜繁复但钟意那的这幅耳饰却张扬的引人注目。那是一枚由火灵晶雕琢而成的耳坠,尾羽处嵌着三颗赤红宝石,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生辉,像真正的火焰在跳动。
"你神魂不稳,不该到处走动。"邬宓言语依旧温润,目光落在她微微泛青的眼睑上。
符因轻笑一声,踏入房间:"哦,关心我?"她故意拖长了音调,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耳饰,"放心,侥幸有你在不然这次真的成灰了。倒是你一-"她突然凑近,带着清苦香气的呼吸拂过邬宓的脸颊,"提前出关几天就为了做些针线活?"邬宓耳根一热侧头躲开,下意识摩挲手中的锦囊,递给她。符因这才看清了他摆弄的东西,是个天蚕丝织就的香囊,闻香气内里大概填满了月见草和宁魂花用来安神的灵草。
符因的表情一时间难以形容,过了好一会,直到邬宓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要把手收回去,符因伸手把香囊和邬宓的手一起抓在手里。她不低头看那香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邬宓,直到气氛开始变得不对劲,符因突然笑出声,“想通了?这就对了嘛。”邬宓不明所以,好脾气的任她扯着手腕"想通什么?”符因低头看了一眼锦囊,小小一个月白色,一角绣着小小的云纹,声音里的笑意藏不住"送了定情信物不就是要订婚结为道侣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邬宓也轻笑出声,"算是一种衣冠疗法罢了。"他因为符因话有些心神不宁但还是故作镇定,"你神魂受创,这些药材有助于安神定魄,随身佩戴温养着没有坏处。"
就算是定情信物怎么能这么草率…不对…又差点被她带偏。针脚细密却不显生疏,显然制作者竞然真的是擅长此道。"你亲手缝的?"符因翻看着锦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当你只专注修炼,想不到你还有这般手艺。"她忽然抬眸,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只是不知这"衣冠疗法是真是假?"
邬宓心中微动,他听得懂符因在问什么,修真界确有衣冠疗法一说,但更多时候,赠人亲手制作的香囊,是表达.…他原本没有这层意思,但怪只能怪他没想全面,"自然是真。"他错开视线,"你若不信,大可不用,我还有事要先走"他微微挣了几下被符因握着的手腕,真的有要离开的意思。“行呀,这是你的地方,你想留便留想走便走。"话是这么说,符因手上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
握着人的手一点不松,被握着的人要走的意愿也不大强烈。符因突然大笑起来,耳边的流焰飞羽随之晃动,投下细碎的红光,邬宓哑然,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放弃了从她手中逃走。不再言语只是目光落在她耳饰上,又很快移开。符因已经能够通过他的眼神了解密他的心思,似乎每当他有所期待时,那双如墨的眼眸总会先锁定目标,再故作不经意地移开,像是怕人发现他的心思。符因忽然收敛笑意,抬手抚上右耳。
她的手指修长白皙,与赤红的耳饰形成鲜明对比,晃了晃取下的耳饰,眼中闪烁着打趣的意味。
邬宓的目光像是被那枚耳饰摄住了魂。中蛊般无法把目光却无法从她手中的耳饰上移开,赤红的流焰飞羽在她指尖轻晃,火灵晶折射出的碎光如星子坠落,灼进他的眼底。
他不合时宜的想起来,那个逼仄的棺木里,这抹赤色曾无数次擦过他的耳畔,像一簇跳动的野火,烧得他心神不宁,天罚降临时,他与她额头相抵,垂所见亦是这点晶亮,在漫天雷光中固执地闪烁,如同她这个人,张扬夺目。这耳饰早已不仅仅是饰物。
它是符因的一部分,是烙在他记忆里的印记。只要瞥见那抹赤色,眼前便会浮现她挑眉轻笑的模样,鲜活明艳,分毫不差。是要将它赠予自己吗…
那耳饰在她指尖晃动,火灵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细看之下还泛着一层柔和的银辉。
符因指尖轻捻着那枚耳饰,银光在指间流转,余光瞥见邬宓直盯着它晶亮的眼眸,忽然觉得这情形活像拿着骨头逗弄一只眼巴巴的小狗,不由得暗自好笑"想要?"她晃了晃耳饰。
邬宓喉头微动,就算他不说出口,符因肯定早就探知了他的想法。符因轻笑一声,忽然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