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这些年所遭遇的变故太多了,尤其是回了京城以后,有些神经紧绷。
李学武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声解释道:“既然这个雷要爆在她那,她父母那边就不会再继续放任她自流了。”
“你可真是舍得!”吴淑萍话语里也不乏埋怨,“顺风商贸暴露了,小白也暴露了。”
“这不是舍得不舍得的问题。”李学武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当我不点这把火,顺风商贸在我离开集团以后就不会爆炸了吗?”
“从来只有共患难,还没有听说过共富贵的呢。”
他神情多了几分萧索,微微叹气道:“无论是张长明还是李怀德,恐怕早已经不满足于那些分红了,踢开咱们单干不是赚的更多?”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吴淑萍瞪了瞪眼睛,道:“一定是张长明那个小舅子撺掇的吧,他能干得了这个?”
“游手好闲,一无是处。”
她越说越生气,嘴里更是带了抱怨,“这两年的收益是好,可哪里亏待他们了。”
“吃干股的还嫌分成少,这不是找倒霉嘛!”
“甭生气,犯不上。”
李学武淡淡地说道:“能做就做,不能做你就多歇歇,反正一时半会也不差这个钱。”
“我是觉得可惜了——”
吴淑萍嗔道:“这框架和渠道都是咱们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这说不要就不要了?”
“知道你舍不得,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学武怕她着急上火,将她的茶杯往她手边让了让,劝慰道:“分配的政策要变了。”
“什么政策?”吴淑萍骤然听到这个也有些模糊,她离开学校都三年了。只是顿了顿她便又明白了过来,瞪大了眼睛问道:“真的?”
“还能是假的?真的!”
李学武点头道,“明天你看报纸就知道了,城市在校初中和高中生,全包括在内。”
他手一划拉,示意道:“全都要去农村参加劳动教育,京城的销售渠道要毁了。”
“这——这可真是——”
吴淑萍自然不会怀疑李学武的话,她只是震惊于这个消息,“这也太突然了。”
“不算很突然了,其实年前就有征兆。”李学武解释道:“去年就有一批学生主动去蒙内落户,怕是这件事给上面提供了解决66至68年中学生就业和安置的思路。”
“那——小白她——”吴淑萍睁了睁眼睛问道:“她也要去农村落户?”
“不一定,也有可能入伍。”
李学武倒是没避讳她,直接道出了实情,这也算是时下里年轻人最好的出路了。
吴淑萍当然理解他的话,更明白恐怕只有周小白这样身份的年轻人才有机会选择这条路。
“你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她目光里带着几分狐疑,几分崇拜地看着他问道:“所以才敢砸锅毁了这份生意,不怕他们赚了去?”
“我要是有生而知之的能力就好了。”
李学武轻笑着回道:“这样也不用受这个气,把他们一个一个地揪出来枪毙多好。”
“净说吓人的话——”吴淑萍白了他一眼,而后想了想又问道:“那——顺风商贸不做了,咱们在津门的摊子就撤了?”
“谁说不做了?”李学武眉毛一挑,道:“等风波过去换个名字继续干老本行。”
——
周小白的消息并没有疏漏。二十二号,也就是周一,报纸果然刊登了相关的内容。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确实很有必要,可全都去的话……”
卜清芳撂下报纸,见办公桌后面坐着的秘书长正在打哈欠,挑眉问道:“您昨晚没休息好吗?”
“嗯,越到周末越忙。”
李学武昨晚忙了一宿,早起时精神头就有些不足。从卜清芳进屋已经连打几个哈欠了。
听她如此问,自也觉得不好意思,他主动站起身拿了茶杯去门口茶柜上续了热水。
“综合管理部年终总结报告出来了吗?”
“您还惦记着工作呢,没看这个?”卜清芳抖了抖手里的报纸,介绍道:“机关里可都在讨论这件事,牵扯到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谁家没有上中学的儿女,不能说娇生惯养吧,可也舍不得送农村吃苦受罪去。”
“还是副秘书长呢,讲话注意场合嘛。”
李学武端着茶杯走回来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思想觉悟还是要讲的,是不是?”
“如果在您这我都不能讲真心话,那我这副秘书长真就修成弥勒佛了,只笑不张嘴。”
卜清芳一点都不避讳同他的亲近关系,视线依旧在报纸上,嘴里却说个不停。
上午的工作刚忙了没两个小时,她便找来了这边,看样子有种不吐不快的情绪。
李学武也就依着她,听她讲了今天报纸头版头条新闻给机关带来的热闹。
“三届的中学生……”她微微皱眉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抬起头惊讶地看向李学武道:“怕不是得有几百万……吧?”
“几百万?怕不止吧。”
李学武眉头一挑,微微摇头道:“初中、高中、中专,三年下来得有多少人?”
这个数据没人统计过,也没人在乎过,只知道人数很多,非常多。
卜清芳被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眉头紧锁地看着李学武问道:“都得去?”
“基本上吧,除非有安置。”李学武看了她一眼,目光里的含义尽在不言中。
卜清芳的大脑也清醒了几分,微微眯起眼睛说道:“那联合学校……怕是要挤破脑袋了。”
她只提到了联合学校,却谨慎地没有提其他渠道,这在集团里算是个忌讳。
集团纪监最近很活跃,谁敢在这个时候安排人或者走后门啊。
更关键的是她没有提工宣队,谁又能想到年末了,工宣队会成为今年工作的主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