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面,鬓边一支累丝金凤钗簌簌乱颤,美眸望着江行舟冷峻带笑意的脸颊。
月色如纱,浮云半掩。
“吱呀——”
风过疏竹,檐角铜铃轻颤,惊碎一庭寂静。
似蘸了墨的笔,细细勾勒着缠缠绵绵的轮廓。
云翳游移,月轮时隐时现,宛若新嫁娘半遮的团扇,透出莹润的微光。
更漏声遥,夜露渐重。
良久,
薛玲绮偎依在江行舟怀里。
她的鬓发微乱,云髻半松,几缕青丝垂落在他襟前,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颊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睫毛低垂,在眼下映出浅浅的阴影。
江行舟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她的发丝,触感如绸,带着淡淡的桂香气。
她的身子软软地靠着他,吐气如兰,温热而真实。
夜风悄然,烛火早已熄灭,唯有月光无声流淌,将两人的影子融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江郎!
我听说,醉仙楼的魁小蛮奴,竟得了一支《菩萨蛮·咏足》,红遍江州府!还是一首[出县·首本]诗。”
薛玲绮虽是满心欢愉,口中却依然不饶人,
她哼哼着,醋意里藏着娇嗔,“我这正房尚且无这等待遇,也不知她那双玉足究竟多美!怕是回头,江家得添一房小妾!”
“你瘦了!”
江行舟抬手拂去她眉梢一粒未化的风霜,指腹蹭过时,才发觉那黛青描画的雪眉,竟比琅嬛阁那晚瘦了一分。
“江郎~”
薛玲绮朱唇微抿,烛影在她瓷白的脸颊上摇曳,将那一抹欲言又止的胭脂色衬得愈发鲜活。
“勿要打马虎眼~她有的,我也要!”
薛玲绮笑盈盈,玉葱指,划过他的腰间。
“这!”
江行舟哭笑不得。
他在醉仙楼一时不慎,留下那首出县《菩萨蛮·咏足》,隐患至今。
罢了,
看来今日不拿绝活,没有一首[达府],是躲不过这一劫了!
“这数月魂牵梦萦,倒是有一阕新词,正配得上玲绮!”
江行舟披上衣裳,广袖轻扬,月白长衫翻卷如云。
他踱至雕木窗前,案上进贡的澄心堂纸莹白如雪,点燃红烛,映着案几摇曳的烛火。
狼毫蘸满松烟墨,笔锋悬于纸上三寸。
他提笔而书,
青芒吞吐之间,笔走龙蛇,墨痕如行云流水。
[《一剪梅·月满西楼·赠薛玲绮》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是一首李清照的夫妻思念闺中词,婉约词的巅峰之作,千古绝唱。
此乃男女闺房思念之词,无法用于科举,也不能送别人,他赠给日思夜想的薛玲绮,最是恰当不过。
词成达府!
“轰——!”
骤然间,
天穹震颤,皓月如轮。
那一瞬,
清辉暴涨,
月辉中竟然隐隐浮现“月满西楼”四字!
江州府千门万户尽染霜华。
整座江州城池仿佛被“月满西楼”的意境笼罩,琉璃瓦上流淌着银光,长街石阶浸透了月华。
仿佛可见一头飞雁影掠空而过,翅尖划过月轮,如墨痕点破素笺,落入薛国公府后院。
“咚——!
咚——!
咚——!
咚——!”
江州府文庙的钟声骤然鸣响,浑厚悠长的声浪如涟漪般在夜色中扩散。
那钟声似与天穹皓月共鸣,每一声都震得檐角铜铃轻颤,惊起满城栖鸟。
文庙上空,浩荡文气如长河奔涌,与漫天月华交织缠绕,化作璀璨的流光在云间流转。
那光芒不似凡俗,倒像是千古文章凝聚的灵韵,映得整座江州府城恍若白昼。
“快看天上!”
“皓月浮现‘《月满西楼》’!”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转瞬间,千家万户的门扉次第而开。
百姓们扶老携幼涌上街头,孩童们指着流光溢彩的天幕雀跃欢呼,书生们捧着书卷对月长揖。
更有白发老者颤巍巍跪地,口中喃喃念着“文曲显圣”。
长街顷刻间人头攒动,襦裙与青衫摩肩接踵。
有母亲抱着稚子高举过顶:“乖儿快看!这是文气灌顶的祥瑞啊!”
少年郎们望着月华文气相激荡处,眸中燃起灼灼火光——那是对金榜题名、笔墨惊天的向往。
自从府试那晚的《望庐山瀑布》之后,
江州府百姓们便发现,沐浴在这强烈的诗词霞光异象之中,对他们有极大的好处。
远空雁鸣悠悠,余音散入万家灯火。
而那轮明月,愈发皎洁如洗,月辉洒落,恍若要将整座江州府,都照作词中那片“月满西楼”。
“这是江州府哪位才俊,写一首达府词《月满西楼》?”
江州府各处高门大宅内,灯火骤亮。众家主、举人进士们,无不从屋中奔出,望月,神色无不震惊。
城东李家,年过六旬的李老太爷拄着拐杖踉跄奔出庭院,仰望着天穹月色异象,胡须都在微微发颤:“文气冲霄,月华共鸣这又是一篇达府之兆!”
“快,快看看,是谁写出一篇达府?”
“这还用问?但凡有他人能写出一篇达府诗词,早就恨不得满府皆知,沸沸扬扬。
忽然诞生,这篇定然是府试秀才案首——江行舟所著!”
“除了他,还用谁能,无事写一首出县,有事赋一首达府?!”
一时间,
满城哗然。
那些往日里,对江行舟“不务正业,赋《咏足》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