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们手中牙箸悬在半空,觥筹交错的喧哗声戛然而止。
江行舟分明听见身侧传来“嘶——”的吸气声,连带着熏香都凝固了三寸。
但见四周举子们呼吸急促,眼中精光闪烁。
方才那些“货比三家”的说辞,此刻瞬间已抛到了九霄云外——纵然是大周朝廷,也不可能开出比这更高的价码!
须知大周朝廷,侍郎绯袍玉带,也不过如此俸禄!
琅琊王的郎中令的俸禄,已经等同于大周朝廷三省六部。
更遑论,
——郡国属官向来是诸侯王的私臣,不必经朝廷吏部铨选,实权更甚朝堂诸公,有极大的自主权。
这哪里是寻常诸侯聘官?
这郎中令之位,分明是琅琊王要栽培的心腹重臣,假以时日必登郡国的丞相之位。
殿角铜漏滴答声里,江行舟瞥见,周围的众多举子已不自觉挺直了脊背。
方才还在谈笑风生的才子们,此刻眼中燃起的野望几乎要灼穿织锦屏风。
殿中寂静,只听得铜炉中龙涎香燃尽的“簌簌”轻响。
“谁人愿毛遂自荐‘郎中令’一职?
只需展示自己的才干,令本王满意,便赐千金文宝[玉如意]一柄!
另赏千金,擢为王府世子‘太傅’。”
那琅琊王目光如渊,缓缓扫过席间众举子,手中把玩着一柄玉如意,忽而笑道。
玉如意在掌中翻转,映着烛火流转温润光华。
宝光潋滟间,众人分明看见如意尾端篆刻的“琅琊”二字——这分明是郡国权柄的象征!
江行舟垂眸,见青玉砖上映出数道倏然绷直的倒影——方才还在谦逊推让的举子们,此刻袖中手指皆已攥得发白。
那柄玉如意悬在琅琊王掌中,恍若一尾银鳞锦鲤,正等着出价之人。
顾知勉心头骤然一热,掌心已沁出薄汗。
他整了整青衫前襟,正欲离席向琅琊王行揖礼自荐,
忽觉袖口一沉——江行舟三指如铁钳般扣住他的腕间,看似随意却暗含千钧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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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兄?”
顾知勉眉峰微蹙,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三分疑惑七分焦灼。
案几上的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眼底未竟的抱负。
他实在不解,为何江行舟要阻他仕途?
江南第一才子瞧不上琅琊郡国的官职,倒也寻常——毕竟江南道解元出身,早已经名扬大周,来年春闱必是蟾宫折桂的热门之一!
大周翰林院的天藻井,乃至将来紫宸殿前的汉白玉阶——晋升殿阁大学士,行走在三省六部的朱漆廊柱间,才是江南道解元该去之处。
区区一个诸侯王郡国,地盘还比不上大周圣朝的一道大小,顶多相当于数府之地,施展才华的空间太小了——顶天了,也就相当于大周的封疆之臣刺史!
江南道解元,定然是瞧不上眼。
可自己呢?
顾知勉喉头发苦。
朝廷吏部,候缺簿上密密麻麻的举人名字,像极了国子监外墙的爬山虎,每隔三年便长一茬!
他运气好些,得个县学教谕,年俸不过四十石;
若时运不济,怕是连那漏雨的县学廨署,都分不到半间。
倒不如在这琅琊郡国,谋个实缺,好歹能施展胸中所学。
江行舟不让他去,他就有些不太了解了。
却见,江行舟以指沾水,写了个“慎”字。
“郡国郎中令”
江行舟借着斟酒之势,声音凝成一线,“王府属官名册需呈报朝廷吏部存档。”他指尖蘸着酒液,在案几上划出“考功司”三字,转瞬即干。
若在考功司记档时被划入“诸侯私属”,从此就跟诸侯王就绑定在了一起,很难再转投朝廷。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江行舟眸光微沉,指节在案上轻轻一叩,压低的嗓音如寒潭浸玉,字字冷冽凝成线,入顾知勉耳内:“这琅琊王府,便是危墙!”
顾知勉心头一震,凝眉低声道:“何以见得?”
江行舟唇角微挑,垂眉低目,眼中锋芒骤现:“琅琊王世子,天街纵马一事,你忘了?”
话音未落,顾知勉背脊倏地一凉,袖中指尖亦微微发僵。
——是了,世子策马,在天街横冲直撞!
马蹄之下,御街都敢践踏。
这非臣道!
这般暴戾恣睢,指不定哪天就出事。
若真的投入琅琊王麾下,岂非自陷险地?
“今日你我入王府赴宴,不过增广见闻,结交各道举子。”
江行舟指尖轻抚茶盏,青瓷映着他沉静的眉眼,“无论琅琊王许以何职,皆不可应。”
语声虽淡,却如金石坠地,不容置疑。
“这”
顾知勉顿觉后背沁出冷汗。
“不知江解元,可有意否?”
琅琊王世子微微倾身,唇角噙笑,眸光如刀锋般扫过满座举子,最终定在江行舟身上。
——这二千石高官厚禄,本就是为乡试第一解元准备的!
王府众谋士早已盘算得明明白白:江南道解元江行舟,春闱一甲进士必中!
纵使不是状元,榜眼、探亦唾手可得。
为了提前将这位江南第一才子收入麾下,琅琊王府愿意将二千石高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