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回廊,后园内暖阁生春。
但见席间,近百余名举子齐聚一堂。
暖阁内暗香浮动,百张席案泾渭分明。
东首的五十席,皆是青衫磊落——此乃以大周十道解元俊杰,皆以锦绣文章折桂而来。
巴蜀刘春抚琴未歇,指尖犹带峨眉雪;
荆楚宋楚望执卷沉吟,一手执酒盏,袖中似藏屈子骚;
关中秦文按剑而坐,剑气隐透太华霜。
更有陇右李元奎、中原道曹瑾、蓟北章横、塞北吕蒙正、漠南王炜、岭南莫言卿——大周十道解元,尽聚于此。
他们皆是受邀名单之列,其余人等也是极有才学名望。
西侧五十席,则见金冠映烛,洛京权势子弟。
某位紫袍公子李俊秀正把玩一枚和田玉,玉上“永宁王府”的篆印时隐时现;
邻座玄衣少年崔浩漫不经心转着扳指,指间寒光竟是“清河崔氏”的徽记交相辉映。
满座衣冠俱是灼灼目光,望向江行舟。
至于他身后的顾知勉、李潘二人,则是无人问津。
“江兄来了!”
陆鸣欢喜的举盏而起。
“江兄姗姗来迟,当罚三杯!”
曹安大笑拍案,金樽映着琉璃灯,晃出满室光华。
暖阁内烛影摇红,将众人晦暗难明的神色映照得愈发深邃。
江行舟这三个字,自白马寺“儒释论道”一役后,便成了大周十道举子心中难以逾越的高峰。
那场惊才绝艳的论辩,将他推上了十道解元之首的尊位。
可是!
这春闱会试的榜首之争,又岂止是金榜题名这般简单?
在朝廷吏部的待选官阶排序第一!
六部九卿大员的垂青,京官任职优先!
这每一步,都是通往权力中枢的青云梯。
而且若能连中三元,解元高中会元,殿试再中状元——那便是名载史册,成为千古佳话的“大三元及第”!
必定令陛下垂青!
御前那方“文魁天下”的匾额,三省六部那几把紫檀尚书官椅,乃至将来可能执掌的部院印信——这哪一样不是牵动着朝堂格局的乾坤?
那可是涉及到整个家族利益,朝堂重大派系利益的划分。
各派系早将算盘打得震天响,那些藏在贡院飞檐下的暗流,可比明面上的刀光剑影更为惊心动魄。
但凡有一丝机会,谁也不会相让!
“陆兄,曹兄!我且自罚三杯!”
江行舟方一落座,便饮三杯。
便听得西席处传来几声低语,如毒蛇吐信,阴冷刺耳。
“哼!
解元?
不过虚名罢了!
大周一品门阀,谁家没出过一二位解元?
历朝历代,解元中会元者,百不存一!
更遑论殿试状元,乃至‘三元及第’?”
那崔氏玄衣少年指节轻叩鎏金酒樽,玉器相击,清脆中透着一丝讥诮。
“崔兄,此言不虚。”
紫袍公子冷笑一声,指尖轻点案几,如数家珍:“我曾翻阅《登科录》,历朝历代的解元之中,能中会元者,不过几十人,百中取一!
而落榜的解元,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他微微一顿,眼中讥讽更甚:“至于‘三元及第’?纵观古今,不过寥寥十余人,每朝能出一二位,已是文运昌隆!”
他轻蔑地扫了众位解元们一眼,语带挑衅:“我大周立朝至今,唯一一位‘大三元及第’者,唯有当今中书令——颍川陈氏,陈长卿大人!”
大周圣朝设置三省——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
中书令陈长卿,执掌中书省!
位列朝堂之巅,权倾朝野!
而颍川陈氏,更是大周顶级门阀,能与之一较高下者,不过一个巴掌五指之数。
此言一出,暖阁内气氛骤冷,众人目光闪烁,似有暗流涌动。
他们眼中,都燃着炙热的火焰。
谁能成为下一个颍川陈氏?!
西席的洛京权贵子弟们斜倚锦榻,眼风轻飘飘扫过东席众举子,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讥诮。
他们太明白这场春闱的规矩——
整个朝堂被各方势力把持.春闱的进士名额,也大多都会落入各方势力集团的手中。
寒门举子拼死争抢的,不过是从他们指缝里漏下的一成,残羹冷炙。
至于会元之位?
那不过是兵部尚书唐秀金,朱笔一勾之间。
当然。
东席这十位解元、数十位名动一方的各道才子,又何曾正眼看过西席士子?
科举场上,九分才气,一分家世。
那些倚仗祖荫的举子,怕是连《诸子圣典注释》都未必能能背全,也配谈金榜题名?
“这会元之位,确实不易。”
宋楚望轻转酒杯,目光掠过那玄衣少年时闪过一丝讥诮,不屑与之争辩。
他转向江行舟,笑意里藏着试探:“不知江兄,可有意问鼎会元?”
他的言外之意,这会元之争,终究是大周十道解元间的龙争虎斗,旁人岂有置喙之地?
“文章本天成。”
江行舟举杯一饮而尽,琥珀色的酒液映着他波澜不惊的眉眼,“江某只管写好春闱文章便是。
至于名次但凭天意。”
他放下空杯,唇角微扬,玉盏与檀木相触,发出清越声响。
“天意?”
关中道解元秦文冷笑一声,指尖摩挲着杯沿,“这会试的天意,怕是都系在唐尚书朱笔之上。
就不知这位唐大学士.”
他环视众人,意味深长道:“心中属意何方?”
这,正是他们前来陆府参加大雪文会,为陆老爷子贺寿的目的。
他们必须猜透唐公的心思!
才有望,被点为甲等,乃至【会元】!
秦文话音一落,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