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诵,清脆的童声与“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交织成趣。
家家户户的门楣上,“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联句迎风轻颤,将新春的喜气送入每一处院落。
“噼里啪啦~!”
洛京的大街小巷,爆竹硝烟与墨香氤氲成雾,将这座神都洛京妆点得愈发风雅。
“江兄,告辞!”
酒过三巡,宾客尽欢,吟诗作对。
“诸兄告辞!”
众举子们酒足饭饱,或踉跄离去,返回洛京客栈;或醉眼朦胧,在薛国公府的客房暂歇。
喧嚣渐散,唯有庭院深处,仍隐约传来几声欢笑与醉语。
江行舟独立阶前,负手望天。
府外爆竹声不绝,远处孩童嬉闹,欢笑声随风飘荡,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清脆。
他静静听着,一时竟有些恍惚。
去岁大寒,他初至大周,孑然一身,不过是江阴县的一介无名蒙生。
而今短短一年,他已登顶江南道乡试解元,名动洛京,成了大周无数读书人仰望的存在。
如今,春闱在即。
会试、殿试——这两道关卡,将决定他能否真正跻身朝堂,完成那最惊险的一跃。
会试,有兵部尚书唐秀金这位主考官坐镇,这一关好说,毫无问题。
但接下来的殿试.
就难说了!
毕竟是皇帝亲自主考,谁也无法猜中帝王心术。许多会元,在殿试都难以考中状元。能中第几甲,也看运气。
若能跃过这两关,成为进士。
要么进士及第,步入翰林院。
最不济,也可以在地方担任郡守,抑或是御史台为言官。
从此宦海浮沉,青云直上。
他抬眸,望向天边渐散的烟火,眼底映着点点星火,深邃而沉静。
夜深露重。
江行舟转身步入后院,沿着回廊缓步而行,来到后院。
此处原是薛小姐的闺阁,如今早已收拾一新,成了他的居所。府中上下皆知,江公子是薛家未来的乘龙快婿。
只待春闱之后,便安排两家婚事。
行至院中,他脚步微顿,唤住正要退下的薛管家。
“管家!今夜的宴饮,耗费几何?.这临时宴请,不在府上账目,这银钱我自当补上。”
豪门大族都有账目计划支出,这样的宴请,耗费颇多银两,且不在计划之中。
他不想让薛府的下人为难。
管家闻言,连忙躬身:“回公子,酒席酒水、佳肴,皆是请状元楼大厨所制,销约一千两。
不过老爷早有交代,公子在洛京,难免有应酬往来,这些开支,皆记在府上账目便是。”
江行舟略一沉吟,微微颔首。
他如今倒是不差这点银钱,但既然薛伯父早有安排,若再执意给银两,反倒显得生分了。
江行舟回到正屋,烛影摇曳。
薛管家躬身欲退,却又踌躇片刻,终于忍不住低声道:“公子.那黄朝素有狂生之名,曾得罪主考官,连考三届不中。
老奴听闻小道消息,他已被列入礼部的‘恶生'名录,此生无论如何都是考不中的公子何以和走近?”
话未说完,已被江行舟抬手止住。
“我自有用处。”
江行舟唇角微扬,眼中却闪过一丝深邃。
他指尖轻叩案几,烛火忽地一跳,在墙上投下修长的影子。
“是老奴多嘴了。”
薛管家不敢再多言,连忙躬身退出。
临到门口时,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摇头:“这个恶生.是把锋利的刀!
这世间.不知多少权贵、门阀”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
薛管家脚步猛地一顿,后颈寒毛骤然竖起。
他浑身一震,尚未回头,却仿佛看见江公子在烛光映照下,那清俊侧颜竟透着一丝令人心惊的锋芒,执卷的指尖在书页上轻轻一划,墨字如刀。
待他回头时,只见江公子已在案前执卷夜读,少年温润如玉,温和亲切。
仿佛刚才一切,皆是错觉!
天街夜雪,碎玉乱琼。
黄朝喝醉了酒,步履踉跄,踩碎一地雪光,腰间酒葫芦晃荡作响。
“江兄.嗝.今日这顿酒.喝的痛快!”
他忽然转身,指着远处薛府高悬的灯笼大笑:“比那些酸儒的脸皮.畅快多了!”
雪粒簌簌落进他敞开的衣领,却浇不灭胸中滚烫。
他的家族乃盐商出身,不缺银两。少有诗才,善骑射,任游侠,性子放荡不羁!
——当年不懂规矩,得罪了主考官,接连三届春闱,次次朱笔勾名时被硬生生挪出榜外。
如今洛京的举人,更是人人对他避而远之,见他如见瘟神。
可今夜,这位已经名动洛京的江解元,竟邀请他参加除夕夜宴,当着在座的众举人,亲自为他斟酒。
甚至还说,“黄兄诗才斐然,弓马文术精湛,乃是进士之才,来日必为朝廷栋梁。”
江行舟这句敬酒的话,烫得他眼眶发酸。
可惜,出了薛府之后,其余举人还是不愿意搭理他,都各自散去。
他独自在天街,醉熏熏踉跄。
“它娘的礼部!老子的才气,凭什么考不中进士.?”
黄朝突然踹飞脚边雪块,惊起檐上寒鸦。
话音戛然而止。
寒风骤起,鞭声破空。
“滚开!”
一辆玄漆描金的马车碾过积雪,徐府马夫手中长鞭如毒蛇吐信,直取醉汉咽喉。
黄朝身形微晃,避过这记狠辣鞭梢,却见车辕上“徐”字家徽在雪光中分外刺目。
黄朝踉跄着站稳,酒意被冷风一激,化作眼底猩红。
帘角翻飞刹那,车内景象惊鸿一瞥——
隐约可见车内人影——正是紫袍玉带的礼部徐侍郎,正低头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