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天色渐暗。
只剩半张脸皮的哈赤儿,狂奔六十里,逃回了燕军大营。
来不及处理伤口,便直奔中军大帐汇报军情。
哈赤儿毫不掩饰的恐惧与挫败,给了突兀勒一个措手不及,但也让他兴奋不已。
同时,闻听战败的其他三位北燕大将,纷纷怒气冲冲地赶到了中军大帐。
“哈赤儿,听说你败给汉军了?”
走在最前的大光头阿骨辛,一边说一边掀开了大帐。
晚一步的托挞与玄米儿,却是恭敬地候在大帐之外。
阿骨辛还来不及迈步,大帐内便传出了突兀勒低沉而威严的喝声:“没规矩,滚!”
他立刻乖乖躬身退了出去。
帐外的托挞与玄米儿的斜眼一笑。
“都给本帅在帐外等着。”突兀勒一边亲自为哈赤儿上药,一边缓缓说道。
帐外的三人立刻鞠躬道:“是,大元帅。”
帐内,没有任何斥责的哈赤儿,满眼愧疚地看着,眼前躬身为他上药的突兀勒。
双拳紧绷,忍不住自责地开口道:“大元帅,您骂我两句吧……”
突兀勒抿嘴一笑:“你又没犯错,本帅骂你做什么?”
哈赤儿羞愧难当,鼓起勇气说道:“面对强敌,我竟然吓得狂奔六十里,连战靴都跑掉了,我给草原勇士丢脸了。”
突兀勒故意抬高声调说道:“哈赤儿,你听好了,自从我北燕二十年前大败于汉军,差点被灭国之后,便痛定思痛,学会了思考。”
“真正的勇敢,绝非逞一时血气之勇的匹夫之见,而是源于对自身局限的清醒认知与对客观形势的理性判断。”
“因此,你做得很好!”
“真…真的吗?”得到肯定的哈赤儿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完成上药的突兀勒,直起腰来,问道,“你知道齐国公为何在你选择撤退之后,还想要击杀你吗?”
“齐国公”三字一出,帐外的三人同时身子一震,竖起了耳朵。
哈赤儿不明所以,摇了摇头:“抱歉,大元帅,我不知。”
突兀勒将手搭在哈赤儿的肩上,欣慰一笑:“因为齐国公他忌惮你。”
“忌惮…我?可是我在他面前,根本就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哈赤儿一脸的难以置信,转而又有些垂头丧气。
突兀勒解释道:“他忌惮的不是现在的你,而是以后成长起来的你。”
而后满眼期许地继续说道:“哈赤儿,你不必过于看轻自己。”
“你初到宣武,发现疑点,没有贸然发起强攻,而是冷静应对,指挥得当,是为谋;”
“你脸部受到重创,一声不吭地自割脸皮,并在明白实力差距之后,果然撤退,是为勇。”
“如此有勇有谋的大将,岂能不让齐国公忌惮?”
哈赤儿愣神片刻,目光坚毅起来,他向着突兀勒单膝跪地,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大元帅开导。”
“好了,起来吧。”
突兀勒缓缓走向主位,沉声道:“没想到,他林家还真是青出于蓝,没了善剑的林傲天,善射的林拱又成长起来了。”
“五百米开外,一箭射出,便能一击击杀上千铁骑,还差点带走了本帅的一员大将,当真恐怖如斯。”
他自嘲般笑了笑,缓缓坐定:“本帅呕心沥血设计出的回回炮,与之相比,真是相形见绌啊。”
而后看向帐外:“外面的,进来吧。”
随后,又把玩起几案上的茶杯,自信一笑:“汉人有句名言——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再勇猛,也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焉能是我北燕三十万大军的对手。”
“咱们也该让这新任的齐国公知道,我北燕铁骑早已今非昔比。”
随着话音落下,突兀勒看似轻描淡写地微微用劲,便将手中的青花瓷茶杯碾为了齑粉。
阿骨辛率先一步踏出,鞠躬,主动请缨道:“大元帅说得对,我阿骨辛愿为先锋,替哈赤儿报仇。”
浓眉大眼的玄米儿,立马嘲笑道:“阿骨辛,你方才没听大元帅说吗?要学会思考,哈赤儿尚且不敌,你以为你去就能是齐国公的对手吗?”
阿骨辛闻言并未生气,却是脸色一红,默默后退了一步,而后看向玄米儿:“那你说说该咋办?”
玄米儿微微一笑:“齐国公不过一人,可咱们的回回炮足足有二十门,依我之见,还是与攻打翠阴关之时如出一辙,炮击宣武为上。”
素来谦恭的托挞,闻言眉头一皱,躬身道:“玄米儿的提议好是好,只是回回炮与巨石弹药,皆沉重无比,运输缓慢。”
“末将怕耽搁久了,夜长梦多,毕竟对面可是齐国公啊。”
玄米儿有些不悦,连番质问道:“托挞,你这话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吧?就算多花些时间又如何?难道汉军就能想出应对回回炮的办法了吗?”
“我还是认为,先炮击,逼汉军出城,而后与其在城外厮杀最为有利。”
突兀勒静静地听着,面无表情,显然对这个方案不是很满意。
他期待地看向哈赤儿:“哈赤儿,你可有什么想法?”
被点名的哈赤儿,不紧不慢地说道:“启禀大元帅,末将有一个想法。”
“虽然如今的宣武城中,到底有多少人马尚且不明,但依末将的想来,至少得有雍州半数兵马,也就是八万左右。”
“如此多的人马、粮草挤在城中,不如咱们趁着夜色用火攻?”
突兀勒面露喜色,微微点头。
阿骨辛、玄米儿、托挞三人闻言一惊,纷纷露出了赞许之色。
三人同时上前一步,异口同声,躬身道:“请大元帅下令吧。”
突兀勒缓缓起身,语气平静:“好,托挞你速去准备火油,多多益善。”
“是。”
“玄米儿,你去挑选臂力强健,善远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