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复眸光微动,看着少年玉竹一般挺拔的身姿,缓缓开口道:“苏成业是秦王的亲舅舅,就算秦王殁了,但他始终是皇亲国戚,如今端贵妃还在宫中,要想圣上治他的罪,谈何容易?”
“晏家军三万将士葬身雪原,他们需要一个公道。严文远严大人也需要还他一个清白。”姜瑾辰目光亮若星辰,“晚辈知道大人不是那畏惧艰险之人,要不然也不会有铜豌豆的别号。”
王复脸上带着些微赞许,“你今日算是来对了,皇上正好召我进宫,据说是苏成业在皇上面前举荐我去眉州劝降李成德。”
姜瑾辰有些惊讶。
王复笑着道:“拙荆知道你过来,特意安排了一顿早饭,你也别急,我们边吃边谈。”
果然没多久,王夫人便领着两个丫鬟端着早食进来。瓷盘里摆着热气腾腾的莲子粥、水晶虾饺,还有两碟清口的酱瓜与腌笋,都是些精致吃食。
姜瑾辰急忙起身问安。
“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些。”王夫人笑着让他坐下,“如今你阿娘去了云溪,你若是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便到我这里来,不用客气。”
姜瑾辰又笑着道谢。
王夫人将粥碗推到姜瑾辰面前,“快趁热喝,这莲子是刚剥的,新鲜得很。”
姜瑾辰捧着温热的粥碗,哪里有心思品尝莲子新鲜不新鲜。但看着王夫人殷切的目光,他还是舀了两口吃下,礼貌的赞了几句莲子粥的味道。
王夫人这才笑着慢慢吃起早食。
王复不紧不慢喝了两口粥,才道:“苏成业举荐我,无非是想尽快稳住李成德,若劝降不成,便是我的错。他这点心思,皇上未必看不透。”
“既然先生已经窥破他的心思,那这眉州去还是不去?”姜瑾辰抬头问。
“眉州自然是要去。”王复舀了勺粥,慢条斯理道:“为了大夏,别说是去眉州劝降李成德,就是要老夫的命,老夫也在所不惜。”
正夹了一个水晶虾饺放到姜瑾辰碗中的王夫人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知道你赤胆忠心,但没有大清早便死呀活的,不吉利。”
王复笑笑,“夫人责怪的是,是我失言了。”
王夫人笑了笑,也不与他计较,“我如今年岁大了,就盼着你好好的,听不得这些。”
王复笑着捋了捋须,“夫人放心,我命硬得很。”
“苏成业如此抬举我,我总不好不回他一个大礼。”王复将碗中的粥喝得干干净净,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若是再不进宫,圣上怕是要等的心急了。”
王夫人站起身来,“夫君——”
王复朝着她做了个放心的表情,“瑾辰难得过来,你陪着他多坐坐。”
姜瑾辰亦是起身朝着王复郑重行了一礼,“先生保重!”
王复点点头,“放心,圣上还需要我去眉州招降李成德,不会拿我怎样。”
虽然朝中大臣通常不会轻易招惹御史大夫,但御史大夫也容易在朝中树敌,稍有不慎便会招来祸事。
苏成业在朝中经营多年,又有端贵妃助力,想要扳倒他绝非易事。
王复站在廊下整理官袍,指尖拂过腰间系着的鱼袋,眼底掠过一丝沉凝。但也就是一瞬,他轻轻拂了拂衣袖,步履从容地走出府门。
朝堂博弈向来凶险,机会更是稍纵即逝,他必须在去眉州前抓住机会。
青山书院山长书屋内,陆清源身着素色长衫,提笔写下最后一笔,才将笔放在笔架上,抬头望着秦不依,“你今日来,便是想让我帮着王复在皇上面前递话,促着彻查苏成业与霉粮案、李成德的勾连?”
“学生正是此意。”秦不依素来妩媚的眼睛迎上陆清源,毫不躲闪,“晏家军冤死雪原,严大人蒙冤至今,若不能借此次李成德叛逃的机会扳倒苏成业,往后怕是更难寻时机。”
谁能保证这个时机不会触了皇上的逆鳞?
陆清源望着院外郁郁葱葱的花木,语气沉静如潭,“你以为皇上真不知苏成业的猫腻?他只是怕彻查下去,牵出当年废太子,属意秦王的旧事。”
“可忠臣不能白死,奸佞不能逍遥!”秦不依声音依旧带着一丝慵懒,“你平日教导学生为臣之道首在身正,其次要敢于直谏,难道山长这些话只是说给学生听听?”
“你倒是记得老夫的话。”陆清源不疾不徐道:“可你忘了,帝王心术最忌‘被推着走’。皇上若觉得是臣子逼着他翻旧账,就算查清了真相,心里也会存芥蒂,反倒可能迁怒王复。”
秦不依朝着他一笑,“山长是皇上潜邸时的伴读,自然有更好的法子。”
陆清源心里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区区一个山长,能有什么法子?”
“正因为你是山长,在皇上面前说的话才更有分量。”秦不依笑着朝陆清源笑道:“等这事成了,学生将父亲那套端砚送给夫子把玩。”
“谁稀罕什么端砚。”陆清源故作生气的斥责,“你父亲将你交给我,便是让你好好学些做人的道理,你倒好,什么时候学着贿赂人了?”
“夫子何故生气,那方端砚本就是父亲留着要送给夫子的。”秦不依耸耸肩,“若是夫子不喜欢,学生将它送给喜欢的人就是了。”
陆清源与秦驸马自小同窗,当年秦驸马尚是闲散公子时,两人还曾结伴去江南采砚石。秦驸马那方端砚,陆清源眼馋了许久,没想到却被这小子拿出来做了由头。
陆清源指尖叩了叩案上的宣纸,“罢了,为了晏家军三万忠魂,老夫便帮你们这一次。”
秦不依眼底的慵懒散去些,坐直了身子,“多谢山长。”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陆清源敲了敲桌角,“老夫只负责递话,至于结果怎样,便不是老夫能够左右的了。”
“学生明白。”秦不依起身行礼,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不管结果怎样,学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