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悦酒店的旋转门将城市的喧嚣隔绝,又推着他重新融入。
林澈站在路边,白日的光有些刺眼。
口袋里的手机轻微震动,不是楚岚。
他拿出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是林澈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焦急的男声,背景嘈杂。
“我是。”
“王鹏出事了!在市一院,你快过来!”
王鹏。
大学室友。
林澈脑中断了一下。
那个总是乐呵呵的胖子,毕业后留在了江城,进了一家小公司。
“怎么回事?”
“好像是……是工地架子塌了,他正好路过……我也不清楚,快来吧!”
电话挂断。
林澈站在原地。
沈清宁,城南科技园,三十天。
这些字眼还在脑中盘旋。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
“市第一医院,急诊。”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匆匆,带着各色表情。
焦虑,悲伤,麻木。
林澈穿过人群,找到急诊分诊台。
“你好,请问一个叫王鹏的伤者,刚送来的。”
护士头也不抬,在电脑上敲击。
“哪个王?”
“王朋,双耳旁的那个朋,草头鹏的鹏。”林澈纠正。
不对,是王鹏,不是王朋。
他记忆有些混乱。
“是哪个王?”护士又问了一遍,语气不耐。
“国王的王,大鹏鸟的鹏。”
“在三号抢救室观察,家属?”
“朋友。”
“那边直走右转。”
三号抢救室的门紧闭着。
门口站着几个穿着工装的人,脸上是土和汗。
一个中年女人在小声哭泣。
林澈走过去。
“王鹏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工装男人回头,看见林澈,愣了一下。
“你是?”
“他大学同学。”
“哦哦,医生还在里面。”男人指了指紧闭的门。
林澈的心提着。
他看向那扇门,仿佛能穿透它,看见里面的情景。
就在这时,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的动作很轻,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
银灰色的齐耳短发,利落得像刀裁。
右边眉骨上,一道很浅的疤痕,破坏了那份过于精致的对称。
金丝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她的白大褂口袋边缘,别着三支颜色不同的钢笔。
黑色,蓝色,红色。
整齐排列。
林澈的视线停顿。
她手上拿着一个病历板,正在低头写着什么。
手腕上,一串彩色的绳结,藏族风格,与她这一身现代医学的装扮格格不入。
空气中,除了消毒水,似乎还有一种极淡的、冷冽的植物香气。
雪松。
林澈几乎立刻分辨出来。
她写完,抬头。
视线扫过门口的人,最后落在林澈脸上。
她的表情没有变化。
“谁是病人家属?”声音平静,音调不高,却清晰。
中年女人立刻上前:“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你是他母亲?”
“是,是。”
“病人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她说。“右腿胫骨骨折,头部有撞击,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
一字一句,没有多余的修饰。
像在宣读一份报告。
女人松了半口气,眼泪却流得更凶。
“没生命危险就好,没生命危险就好。”
林澈也放下了心。
他看着那个女医生。
她没有理会家属的激动,继续说道:“具体的伤情报告和治疗方案,等他转到普通病房后,主治医生会和你们详细沟通。”
“现在,不要围在抢救室门口。”
她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工装男人们互相看看,退开了一些。
林澈没有动。
女医生看向他。
隔着镜片,她的眼神像探针。
“有事?”
林澈开口:“我是他朋友,来看看他。”
“病人需要休息。”她说。
“我知道。”林澈说。“他现在能见人吗?”
女医生没有立刻回答。
她打量着林澈。
从上到下。
林澈能感觉到她的审视。
不像楚岚那种带着目的性的打量。
这是一种纯粹的、职业性的观察。
仿佛他也是一个需要被分析的病例。
“你是苏医生吧?”旁边一个年轻护士小跑过来,递给她一份文件。“三床的心电图。”
苏砚。
她接过文件,快速浏览。
“知道了。”
她没有再看林澈,转身对那个母亲说:“去办一下住院手续。他很快会转出来。”
说完,她便走向护士站的方向。
没有丝毫停留。
林澈看着她的背影。
挺直,干练。
那串彩色的绳结在她白色的袖口晃动。
他想起了系统给的资料。
苏砚。
脑神经外科首席专家。
国际红十字会顾问。
年龄三十。
这些冰冷的标签,此刻具象化成眼前这个女人。
她右眉骨的疤,很淡,却像一道刻痕。
林澈的视线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走廊拐角。
他收回视线。
王鹏的母亲已经由工友搀扶着去办手续了。
抢救室的门再次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