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管事一一双手捧过千金难求的贵重宝石,犹如捧着一座大山,紧张激动之余不忘向廊下的王子妃躬身道谢。
琉璃眼睁睁的看着一盒宝石见底,脸上是藏不住的心疼,急得直跺脚。她并非眼馋,只是单纯地心痛,这一盒宝石的价值何止千金,王子妃这哪里是请他们喝茶啊,这分明是给了一座金山银山出去!
秦相思却是镇定自若地观望这一切,她面色淡定非常,琉璃在她身旁,主仆俩看起来倒像是琉璃在大出血一样。
流水般的宝石撒出去,秦相思一点也不心疼。身外之物,她从来是不缺的,况这些都是三年来宫里或景衍赏的,她顺水推舟,拿来做人情。
用西凌的宝石来收买西凌人,最是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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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的功夫刚过,各管事都得到了宝石,张口闭口言谢不断。有人想到苏管事一无所得,暗自庆幸素日里没与她搅浑一处。
见事已办妥,秦相思站起身。
“梓宫琐事还得诸位操持,事情办得好,赏赐只多不少。时候不早,诸位都散了吧。”
说完,她便谴退众人。不多时,庭院内人影尽散,廊下的人也逐渐离开,周姥,海棠,琉璃三人跟在秦相思后面,几名侍女留下收拾残局。
回到偏殿,琉璃忍不住要张嘴,被周姥打发去小厨房取夜宵;觉察到周姥神情微异,海棠借口准备沐浴的热水,也趁机离开。
偏殿里只剩周姥与秦相思二人。
入夜后的清凉阁凉风徐徐,虽是不冷,但顾念秦相思的身子,周姥还是将窗户轻轻关上。
凉风不再,室内安静一片。
秦相思坐在软塌上面色沉稳地喝水。周姥打量片刻,心道王子妃果然还是年轻,容易感情应事。
须臾间她沉吟开口:“王子妃要赏人,老妪不敢有异,可一下子赏赐这么贵重的东西,王子妃就不怕把这些人的胃口撑大吗?”
秦相思闻言,倏地停下喝水的动作,左手支颚,十分认真地思忖。周姥以为她的话听进去了,有些欣慰。
“……嗯,这到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片刻后,榻上的红裳女子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人心不足蛇吞象,诸如此般的道理,秦相思未必想不到。
只是她不在乎,自然不会往这方面考虑。胃口变大非一日之功,贪欲也一样,真到了那一天,秦相思也早已不在西凌,她怕什么?
她舍得下血本,不是小恩小惠,蝇头小利。今日给出的每一颗宝石,足以让每人在西凌最繁华的地段买下两间铺子,一辈子吃穿不愁。
她并非要收拢心腹,既然决定离开西凌,心腹于她无用。因利而聚亦能因利而散,秦相思今日大赏特赏,不过是借着重金暂时利用一下人心而已。
可周姥却提醒了她:临走前还能给景衍留下一个烂摊子。
这么一想,秦相思的心情顿时变得愉悦起来。
周姥:“……,王子妃,您——”
“我心里有数,周姥不必多虑。”不待周姥说完,秦相思挥手打断她,“我乏了,你先下去吧。”
周姥微微一顿,唇瓣微张,三番五次意欲开口,最终化作无声气息吞入腹中。
她只当秦相思因婚事耿耿于怀,又晓得其去了弦月湾,认定对方是在闹脾气,便不作坚持,行礼后退了出去。
此时热水也已经准备好,秦相思起身来到暖阁,在海棠的服侍下净身沐浴。
水烟蒸腾,花香清淡,秦相思沉浸在热水中,闭目养神。
做了两天的梦,心在沉浮,脑子却先一步清醒。
回首往昔,一旦有人惹她不悦,秦相思便会立刻发作回怼,气不过夜,日子过得顺心舒畅;不想到了西凌反而畏畏缩缩的,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走到今天,最终迎接她的是接近死亡的极度绝望。
这种滋味不好受。诚然在东祁,秦相思能及时发作有长公主身份的助益,但不妨碍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她本来就是东祁的明月公主,先帝唯一的女儿,太皇太后最疼爱的孙女,当今的圣上是她的皇长兄,从小受尽宠爱,荣华富贵不缺。
从未受过什么委屈,亦不曾体会过委屈是什么感受。
秦相思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而已。一场大梦,让她看见了十六岁的自己,久违的感觉冲上脑海,秦相思内心犹如海浪翻滚。
亲身经历番痛彻心扉的感觉,秦相思是感谢这场梦境的,让她找回曾经,又稍稍冲淡了昏迷前的绝望悲痛。
曾经的她,活泼鲜艳,恣意风光;而她最喜欢的,亦是那般明艳动人的自己。
而西凌三年,秦相思竟是忘记她本来的模样,她越来越不像自己,这种感觉,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没了。
没有灵魂,魑魅魍魉走在人世间,有何意义?
所以秦相思是该离开西凌,回到她原来的地方。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该如何离开。要弄到通关文牒并不难,但秦相思如今的身份是王子妃,走明路容易打草惊蛇。
但亦是王子妃这个身份,能在某些方面便宜行事,不易察觉。
蒸腾而起的水雾中,秦相思意识朦胧,半梦半醒。
忽听珠帘交错发出的清脆声响,琉璃这时候进来,道有人求见。
迷糊间听到弦月湾三个字,秦相思霎时清醒,皓腕拍打在水面上,漾起层层水花。
默然少倾,秦相思勾起唇角,今夜大行赏赐,她知会有人因利意图与清凉阁拉近关系,却不想行动竟如此之快。
一盒宝石没白赏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