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忽然咯噔一声。
此人,他也见过。
不仅是裴翊,还有刚才跑到时将军食案前敬酒的男子,依稀听见有人唤他陆少卿。
景衍微微眯眼,围绕着时无度的坐位,三位年轻的男子,他都见过。
只不过是一场接风宴,殿内的东祁人不过百人,竟有三人景衍觉得眼熟。
再加上祁帝,已经无法用巧合来形容了。
恰在此时,文试进入第二回合,南诏使团念出一首诗,诗句中提到了江南二字。
江南?
景衍眼神倏变。
不对,是云州!
三年前,他在东祁云游,从南到北,由西向东。
在云州待得最久。
在那次微服远游的日子里,景衍见过不少人,留下印象的东祁人中,除了席间的三人外,还有一个人。
景衍目光往宫殿正中央处看了眼。
长指捏着冰凉的酒杯,亦如景衍跌入谷底的心境。
还有相思。
宴席结束,景衍离开麟德殿。
微黯的情绪沉溺在夜色里,景衍面如冷玉,眼底是酒意疏散不了的疑虑。
他是个谨慎的人,万事具备,只差东风。
没有东风,景衍不会相信自己猜测的一个字。
他不想承认,可疑惑萦绕心头不散,如果无法印证猜测,景衍知道自己放不下。
困惑会一直围绕着他,除非他彻底确认自己的猜测是真,还是假。
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结果。
否则,内心不安。
思及此,景衍抬眸向前。
带他们出宫的内侍还是之前那位,席间景衍也与他有过照面。
快至宫门,景衍忽然开口:“公公请留步。”
带路的内侍不明所以地停下,眼睁睁看着面前这位西凌三王子微微一笑,扯下手上的玉扳指,不由分说地递给他。
“景某有个不情之请……”
*
翌日,秦相思准时出现在约定的地点。
时无度已经等候多时了,他牵着一匹白马,正在梳理坐骑的鬃毛,远远看见一抹艳丽的倩影,迎着晨光向他走来。
待人近了些,时无度才看清全貌。
秦相思穿着一身骑装,颜色似秋日的枫叶,头发亦绾成男士发髻,戴一根白玉簪。
除此之外,再无珠钗首饰,耳垂上空空如也。
妆容亦是淡淡,似乎都没有涂口脂,唇瓣是樱粉色,这让时无度想起了春风殿的那株樱花树。
花瓣很软。
“思思。”时无度敛去眸中的异光,朝秦相思伸出了手。
秦相思没有回应,而是四周张望了下,问:“怎么只有一匹马?”
她吩咐过马厩要最好最快的骏马,可眼下除了时无度牵着的一匹白马外,再无其他。
秦相思蹙眉瞪向身旁的贴身宫女。
几人支支吾吾的,余光下意识往后瞟。
秦相思顺着视线,看到自己宫里的小德子一脸笑嘻嘻地望着她。
“公主,您和时将军难得一起出游,奴才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秦相思瞪他:“方嬷嬷说的对,我平日太惯着你们了,如今都敢打本宫的主意!”
这帮见风使舵的“小人”,自打她和时无度定了亲,一个个商量似的胳膊肘往外拐。
三句不离时将军,见到他比见到自己这个正宫主子还要开心。
“长公主别气坏了身子,奴才两条腿跑不远,要打要罚等您回宫奴才受着。长公主,您瞧今日这天儿多好啊。”
秦相思剜了小德子一眼,谁知这厮笑得愈发开心,恭恭敬敬跪地行大礼。
“奴才恭送长公主。”
海澜几个有学有样。
秦相思扬起下巴,轻哼了声。
她本想去马厩再牵一匹,却见时无度敏捷轻跃上马,然后,再度向她伸出手。
两人眼神交汇。
秦相思踌躇少倾,最后慢吞吞的将手递了出去。
两人同乘一骑,秦相思在前,背部紧贴着时无度宽阔的胸膛,依稀听到他规律的心跳声。
他揽住她的腰身,叮嘱:“思思,坐稳了。”
随着话音起伏,颈侧不时有微热气息喷薄而来。
“嗯。”秦相思若有似无应了声,无需照镜子,她知道自己的耳根一定泛了红。
“驾。”时无度打马而行,一玄一红就这样从宫门口走了出去。
即将迎接两人的是繁华的东京街道。
没有幕离,没有马车,没有任何遮挡,所有人都能看清两人的模样。
车如流水马如龙,如今的东京城不仅有东祁百姓,还有南诏,北燕,西凌使团,前前后后数百人。
这些人也会看到。
异国使团在京,春日的东京街道比往常更加拥挤。
打马走了没多久,速度逐渐慢下来,不多时,骏马开始不疾不徐地向前走。
四周的路人轻而易举就能看清马上风景。
玄红相映,共乘一骑的男女容颜更是赏心悦目,有人认出了骑马男子的身份,一传十,十传百,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
在西凌,秦相思经历过相似的场景。
可那是在马车里,四面八方的视线只能经过车帘落在她的身侧。
现在却不一样,左右前后是陌生的路人,目光接连定在她身上,无处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