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只瞥了一眼,便心下冷笑:本道是宁国府那没起子的下人与小丫鬟厮混,谁知竟是宝玉这对儿主仆!远大哥再是贪恋色,也不会学了宝玉这般饥不择食,还在别人家里便寻了小丫鬟厮混吧?
那边厢宝玉正与茗烟说笑,谁知出门便撞见宝姐姐与邢岫烟,顿时面上讪讪。本待上前解释,却见宝姐姐扯了邢岫烟就走,宝玉便暗忖,左右方才犯错儿的是茗烟,自个儿又何须解释?
于是只蹙眉停步,旋即又催着茗烟去袭人家。
那边厢,宝姐姐与邢岫烟上了车,邢岫烟见其面色不好,便道:“许是与宝兄弟无关……”
宝钗冷笑道:“姐姐提那没相干的作甚?说来我昨儿个要打个柳叶结的络子,奈何一直打不好,不若姐姐一会子来帮我?”
邢岫烟便笑着应下。
马车出得荣国府,宝姐姐挑开车帘暗自舒了口气。就是这般德行,妈妈还想着那劳什子金玉良缘?宝玉哪里比得上远大哥一星半点?宝姐姐越想心下越笃定,不由爱屋及乌,待那邢岫烟愈发亲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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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衬香裀滑,忙躯梦里征。何能相酣战,羽化蝶完成。多少风流意,悄然意别生。
口袋胡同。
内中旖旎之声渐密,纱帐凌乱,便见菱脚探出,五趾紧抠,一手死死扯了纱帐,旋即便没了声息。
俄尔,粉臂、菱脚便有如软泥一般瘫将下来。
少一时,便有陈斯远窸窸窣窣披衣而出。待将衣裳拾掇齐整,便将一张百两庄票丢进内中,笑着道:“东府今日看戏、放灯,实在是不得不去。来日若是银钱不凑手,只管来找我。”
说罢也不管内中动静,当下戴了四方平定巾迈步而出。
那内中的袭人这会子兀自不曾转醒。陈斯远久经战阵,此前久服喜来芝,打江南回返后又每日习练桩功不缀,又岂是宝玉那等稚童可比?便是陈斯远不曾顾及袭人,袭人这一场也丢了三回不止。
此时只觉陈斯远所言好似自天际之外传来,身子又轻飘飘好似荡在云端。待过得好半晌,袭人方才哼哼着爬起,此时才觉身下略略胀痛。
袭人面上红晕未褪,不禁咬了下唇出神思量。虽明知不该,却禁不住回味起方才的癫狂来。暗忖,这远大哥果然与宝二爷不同……
思量半晌,又觉身下凉意袭来,袭人生怕污了亲戚家的床榻,紧忙扯了帕子擦拭。当下又叹息一声,暗忖只怕要寻个由头讨那避子汤了。
起得身来穿戴齐整,又将房中整理一番,袭人这才关门落锁往自家而去。
她早出未归,哥哥自芳只当袭人去求了宝二爷想法子去了,因是待其一回,立马扯了其到一旁问道:“可讨了银钱了?”
袭人闷声点头,自汗巾子里掏出那百两庄票来。
自芳拿在手里不禁笑道:“还是妹妹这法子好,宝二爷家大业大的,果然比那曲老爷强百套,算算这都三百多两了,往后说不得还能讨一些来,母亲这病可算有着落了。”
见袭人咬着下唇不言语,自芳又笑道:“快些进去吧,几个妹妹正与妈妈说着话儿呢。”
说罢自芳自去,袭人便往内中而来。
内中果然都是女儿家,却是袭人之母打发自芳将几个外甥女、侄女接了来吃年茶。
袭人入内,自是惹得众姊妹夸赞、厌嫌。
谁知不过多久,便听得外间有人叫道:“大哥可在?”
袭人听出是茗烟的声音,自芳便在院儿里,紧忙去迎。开了门见是宝玉主仆,顿时唬了一跳——还当是宝玉反悔,此番是来讨庄票的。
自芳紧忙扶着宝玉下马,又往内中嚷道:“宝二爷来了!”
旁人也就罢了,那袭人方才做过亏心事,顿时面色惨白一片,紧忙往外来迎。
见了宝玉,紧忙一把扯了,问道:“你怎么来了?”
宝玉笑道:“我怪闷的,来瞧瞧你作什么呢。”
袭人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嗐了一声,笑道:“你也忒胡闹了,可作什么来呢!”
待听茗烟说只他们主仆便来了,袭人少不得蹙眉唠叨了一番。
此时袭人之母也迎了出来,一番厮见,袭人便扯了宝玉进得内中。
房中坐着三五个女孩子,见了宝玉忙起身见过,待落座又羞答答闷头不言语。宝玉瞧着有趣,见一红衣姑娘家颜色出众,便一直盯着瞧。
袭人之母热络招呼,又是捧茶,又是奉果子、点心,袭人便道:“你们不用白忙,我自然知道。果子也不用摆,也不敢乱给东西吃。”
待宝玉落座,袭人便剥了几个松子儿,好歹让宝玉吃了一些。
过得半晌,有姊妹提起通灵宝玉来,袭人便从宝玉脖颈上摘下,递过去让众姊妹瞧了个新鲜,这才又给宝玉重新挂上。宝玉坐了半个时辰,眼见到了饭口,袭人不好留宝玉吃用,便打发哥哥自芳雇请了一顶软轿,载着宝玉回转。
人才送走,便有姊妹与袭人笑道:“姐姐说的话儿,那宝二爷无有不听的,说出去是主仆,瞧着倒像是姐弟呢。”
袭人笑而不语,心下不由得又记起陈斯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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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施施然到得宁国府,因迟了一些时候,薛蟠、贾蓉便闹着罚酒。陈斯远自罚三杯,落座后自与众人厮混起来。
此时女眷尽数散了,贾珍不由得愈发恣意,悄然寻了班主吩咐过,转眼便有小戏子咿咿呀呀唱起俗词艳调来。
薛大傻子立马来了精神头,当下酒菜也不吃了,瞪着一双牛眼不时合掌赞妙;那贾琏更是不堪,这会子竟盯着男旦不松眼,又侧头与贾珍说了几句,二人顿时浪笑不已。
陈斯远自是不耐与这起子人厮混,眼见如此,干脆一味灌酒,不过半晌便将自个儿灌得醉眼朦胧,起身之际一个不稳竟栽了个跟头。
薛蟠立马嗤笑道:“远兄弟醉了,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