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隐隐能透出澈亮的光来。
像极了禾苏第一次见他时的画面。
同样的白色卫衣和长裤,同样一言不发地攥着手里的书,以及同样的,少年漂亮的脸上没有半点生动的表情。
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在于,他比高一那年更瘦了。
脖颈细地过分,长裤底下,还能清晰看到左腿膝盖骨处因为截肢而异常突兀的轮廓。
这条腿,是因为她毁掉的。
禾苏差点就要心软同意了。
可她当初明明就是因为不够狠心,才会……
禾苏闭了闭眼,她心口刺疼,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拒绝的话打到一半,耳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早上八点十四分,程姨再次把餐盘放到院内的矮桌上,她语调一改几分钟前的忧愁,高高兴兴道:“小烬,先吃点东西,苏苏一会儿就来看你了!”
倒也不能怪程姨自作多情。
毕竟以往禾苏拒绝她都是秒回的一个“不”字,简短又利落;今天“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几秒,程姨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她就当禾苏是默认了。
程姨心情明朗,边拿着蒲扇站在程烬身旁给他扇凉,边问:“热不热?”
又怎么可能不热呢?
三十几度的高温,少年还穿着长袖长裤,衣服宽松厚重,把他瘦骨嶙峋的四肢遮了个严严实实。
没办法。
他怕禾苏今天会来,怕自己这幅干瘪如柴的模样吓到她。
程姨目露心疼,“唉”了声:“你这孩子……”
少年低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手中被风吹起一角的曲谱上,片刻,他轻轻开口,说:“起风了。”
这是程烬两天以来说过的第一句话,少年声音低哑干涩,轻轻落落地散在风里。
起风了。
禾苏喜欢的风。
……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禾苏趴在课桌上,不下十次听到前后左右桌的同学小声议论她:“班长怎么还没醒?”
“不会被砸成脑震荡了吧?”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你没听说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能被呛死……”
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姜桃抄起课本拍在他头上,不耐烦道:“嘴巴不会说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
安静了小半分钟。
还是那道男声,弱弱地开口问:“桃姐,嘴巴也可以捐吗?”
姜桃从小在国外长大,前阵子才回国。男生以为国内外文化差异巨大,唯恐多说一句会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也不敢质疑,只欲言又止地问:“……我今天早上没刷牙,有影响吗?”
姜桃白他一眼,“傻逼。”
声音清脆,掷地有声。
跟禾苏记忆里张扬明媚的少女渐渐重合。
禾苏忽然觉得不真实。
她咬着下唇的牙齿缓缓用力,直到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道在口腔蔓延开,她才确信这不是梦。
她是真的回到了高一这年。
十五岁的蒋唯寒活泼好动,被姜桃骂了也只是嘿嘿一笑,“桃姐……”
话还没出口,就被后者一记眼风止住。
姜桃转过头来,盯着一动不动的禾苏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戳了下她的胳膊,问:“苏苏?”
禾苏没有任何反应。
她脑袋嗡嗡作响,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记忆争前恐后涌了进来。
这一年的她成绩还处于上游。
和姜桃也还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也的确是上辈子的记忆了。
禾苏心跳快得厉害,英年早逝这个事实,一时间竟然让她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难过。
姜桃见她没反应,握紧了拳头看向蒋唯寒,愤愤道:“乌鸦嘴!”
蒋唯寒委屈地耸耸肩,“桃姐,这不能怪我啊……要不我把喻之叫回来,让他带班长去校医室看看?”
这个名字禾苏熟。
是上一世费尽心思追了她三年,结果才在一起没多久就劈腿的顾喻之。
禾苏手指条件反射一般动了动。
不动还好。
这一动,蒋唯寒差点嚎起来:“班长手指动了!”
他激动得像是复健成功的病患家属,“我就知道一提起喻之,班长肯定会有反应的!”
姜桃拳头捏得嘎吱响。
禾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她装作才清醒的样子从课桌上爬起来后,一转头,就看到了怒目圆睁的姜桃。
姜桃举了举手中的拳头,问:“蒋唯寒,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咬牙切齿地威胁:“再乱说话,它就会出现在你脸上。”
说完看向禾苏,姜桃一改刚才的凶悍,小心翼翼地问:“苏苏,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真好。
还是那个处处护着她的姜桃。
禾苏心头温热,她弯起嘴角,也不说话,只对着姜桃用力摇了摇头。
姜桃这才放下心来。
想想还觉得不解气,她又白了眼后桌的两个男生,指桑骂槐道:“神经病,这么热的天非要去打篮球。”
“桃姐,这不是喻之拉我们去的么……而且我也不是故意把球砸到班长头上的,”蒋唯寒看向禾苏,笑得一脸暧昧,“再说了,班长肯定不会怪喻之的。”
蒋唯寒就是这样的。
他这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