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虽说贵妃比她大不了几岁，可若按辈分算，终究是长辈，且平日里算得上对她多有照拂，许之蒋不好直接驳了她的面子。她想的是先将人引进来，安置下，然后再以谢昭珩不愿收为借口，继而将人送回去，所以当下抬了抬手，“让她们进来吧。”许之衡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外人了。
闲着也是闲着。
她撂下笔，想着去前厅走一趟，须知贵妃既有底气将人直接塞来东宫，她们二人必定姿貌非凡，绝非池中之物，那她不得趁机见识见识？院中海棠在春日中开得如火如荼，粉白的杏花花瓣洒落一地，就连青砖缝中都钻出些碧嫩的草芽。
那两个女子就站在廊下的石阶旁，衣袂被春风吹得轻轻飘扬，竞比春色还要更动人三分。
确很貌美。
左边那位穿了身淡白色罗裙，裙摆上绣着莲花缠枝的花纹，摆动间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不施粉黛，墨发松松挽了个髻，飘落的杏花花瓣随风落在她的肩头，好似不舍离开这抹温柔。
右边的那位娘子却穿得极为明艳。石榴红糯裙裹着纤细身段，愈发显得身姿丰饶，眉眼是极其娇媚的，唇瓣红得像是刚摘的樱桃。二人并立着。
一柔一魅，一静一动。
满院的花香混合着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脂粉气，荡出天际，将檐角的铜铃都沁了甜意，撞出的声儿都格外软绵。
“奴婢菲韵参见太子妃。”
“奴婢芸霜参见太子妃。”
正在二人请安的功夫，闻讯而来的谢昭珩也赶到了，原是想直接下令，将这两个庸脂俗粉撵出东宫……可不知为何，脚步倏忽截停。跟在后头的肖建险些一头撞上去。
他瞬间咂摸出谢昭珩的心思，立即在旁狗腿般说道，“殿下放心，太子妃对您用情之深，绝不会允许旁人入府，现下不过是看在贵妃的面上，才愿多看她们二人一眼，待会儿必会让人抄起扫帚，将其撵赶出去。”谢昭珩挑着眉尾。
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遥遥望去，许之麓不仅没有半分恼怒，甚至还微微颔首，略带了些赞赏，含笑道，“……名字倒是好听。”
“东宫不养闲人，且太子殿下身份贵重，闲杂人等是不容许近身的，你们二人不妨说说身世，以及各自有何才艺。”那位叫菲韵先态度恭敬福了福身，“禀告太子妃，奴婢二人都是江南人士，身份低微，也是在因缘际会之下，卖身入了烟雨阁。”许之衡听说过烟雨阁。
此处专门四处搜罗四到五岁的女童，自小锦衣玉食的养着，学习各种伺候权贵的技艺，待及笄后时机成熟时，便被送给各地的达官贵人。所以这两个女子，实则是瘦马。
不过比起许之衡食不果腹的过往来说，她们吃得饱、穿的暖，并未受太多生活上的苦楚，可平日里也免不了要受妈婆子惩戒、打罚……也是两个可怜人。“奴婢最擅琵琶。”
“奴婢擅长跳舞。”
二人异口同声，“还请太子妃给奴婢们条活路，我们今后必定禁言慎行，事事以太子妃为尊。”
许之衡能理解她们的处境。
贵妃既将她们二人送来，必然是指望着她们能留在东宫效力，可若她将二人送回去，她们指不定还要受什么责罚，且今后必定也会被再次转送给他人。若是再惨些，指不定要被送到军营里头去做妓，任那些兵鲁子摧残。许之衡不由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她自然不是什么心思良善的圣人，以往遇到事情都恨不得躲着走。可随着权势在握，心境比起以往平稳了许多。且这事既已撞到身前来了，能帮一把帮一把，大可将二人暂且安置下来，先观察一段时间，若她们真是善性的，今后大可由她做主，为其赎身也好，今后配小厮也罢……也总好过退到贵妃手中，再去任人折辱。
“琵琶、跳舞都是极好的。”
“太子殿下公务繁忙，够闲暇时能得你们二人拨弦弹筝，翩翩起舞，必能疏解疲乏……红绡，便将她们两个安置在西南侧的庑房中，再去命人备份薄礼送去钟粹宫，多谢贵妃美意。”
“是，奴婢这就去办。”
红绡应下，然后将这两个女子引下去了。
而谢昭珩看到这幕，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与愤怒，肖建因为刚才的预估错误，也只尴尬着躲在后头摸鼻子。
“殿下，如今朝中不乏有朝臣上书说太子妃善妒，再加上那两个女子是贵妃送来的人情……她推脱不过，或也是有的。”谢昭珩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他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许之衡或许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过，就算二人已是享过鱼水之欢的真夫妻，就算日日耳鬓厮磨，也无法让她真真将自己放在心里。贵妃将人送来，她就做主含笑收下。
甚至今后还要安排她们二人在他面前展示技艺，搔首弄姿？若心中当真有他，哪里能容得下这样的事。
谢昭珩不禁想：当初若非想要是对付瑞王，若非承诺了要让她做皇后许之衡或许压根就不会愿意嫁给他。
她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只是皇后之位。
而并非是与他一起白头偕老。
谢昭珩心中涩意上涌。
径直阔步上前，由后拽住她纤细的皓腕，一把将其抱入怀中，直接问了个明白。
“孤可真真娶了个贤惠大度的太子妃。”
“半日的功夫，孤这东宫就多了两位佳丽，长此以往，只怕府中都要塞不下了吧？菊娘，你就当真这么想将孤推给旁人？”许之衡先是被他的忽然出现吓了大跳。
听了这话后，不由又觉得有些好笑。
“太子殿下怎得如此咄咄逼人？你难道不应该觉得欢喜吗？后宫佳丽三千，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再者说，殿下的心意又岂是妾身可以左右的？你若是想，现在就可以同她们二人圆房，可如若你不愿，旁人自然强迫不了你。”许之衡本就不再指望什么真情真爱。
唯一的念想也就是想着早日生下皇长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