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证明什么?我们折返回去,落后了慕容师姐她们一段,最后还能追成平手,我觉得我们已经很厉害了。你不要太将长辈的意见放在心上,人生在世,总要多看重自己的心情,不遂他们的愿一次又会怎样呢。谁规定我们一定要满足别人的期待。”
“总之,我觉得此次试炼我们已做得很好,你也很好,师兄你自己如何想?”
窗外吹来的风,原是轻柔,现却轻快起来,像一只洁白的水鸟,不由分说地在他的琴弦上掠过,发出“挣”一声,又飞走了。再回神,那古琴原还在墙上静静挂着。
“你觉得是便是。“答得极快,又言之无物,简直是一句废话。自己怎会说出一句废话?简直、实在-一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但眼神一游走,又看见她送他的笔墨纸砚。
他低声道:“我书房中有什么你看中的,师妹你可自行带走,当作是回礼了。”
他只觉很烦、极烦,心头狂跳,一股陌生的悸动几乎要吞没他的心。为不失态,他言语间暗示送客。
乔慧领悟了他的暗示。
她只当他没听进自己的话,有些丧气。不过朋友之间意见相左也寻常。他心情也确实不好,不如留他独处,独自化解。她摆摆手,轻巧地调转了话头:“不用不用,我送你东西又不是为了回礼。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师兄你这几天找点别的事情干干转移一下心神,别再天天想着被你父亲说教的事情啦。”
她笑道:“比如你写写字、弹弹琴,我见你书房里还有一张琴。总之,师兄你找点开心的,让你的心动起来、活泛起来的事情解解闷。”哪有什么“开心的、让你的心动起来的事"?长日悠悠。
他清瘦的手,执起毛笔,欲在宣纸上作字。写着写着,脑海中忽想起她来,一个“静”字写不成,揉皱,再写,一个"定”字,也是最底下那一撇倏然走长,像一蜿蜒出墙的枝,写毁了,不作数。窗未关,如上回般来风一阵,掠过青黛修竹,将一案的生宣吹得翻飞,像白鸽在风中来回扑翅。简直一团乱、一团精又抚琴,琴弦上竟有错音。看来试炼七日不调琴,它音准已失。他心头烦闷,若有垂柳飘荡。似乎自那日起,他便难以专注。挽袖提笔,挥墨间,总忍不住停下,把玩她送的一支青霜毫。于是她送的那套文房四宝,他再不动用,只冷冷地放在一边。但目光轻扫,每每看见,于是又束之阁中一-镂空的多宝阁,就在他写字的案旁,花边精巧,衬着最正中那一格子,她送的礼正是被打入此"冷库"中。不止那套文房四宝。
在门中遇见她时,心道怎么总遇见她,世界就这样小?一连两日她不知上哪去了,他又觉怎么看不见她,调了明令司档案来,方知她又去谷雨监帮忙,一日日就挂念着那些庶务。
写字,抚琴,难以专注,于是随意翻诗,忽读到一句“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他心道此诗十分造作。终于,白日过去,月夜青碧,只有炼神打坐能得几分安宁。打坐方完,却见书房内影影绰绰,她明亮笑容倏然从他眼底闪过。月夜下,虚空里,窗外竹子清香漫进来,仿佛也混入一丝她衣襟上淡淡的草木气息。她身上味道,他此前分明从未留意,不过是有一回与她试剑,她旋身躲避时一缕发丝刚好掠过他的脸。
是也,谢非池越来越心烦。
忽有一日,他发现玉宸台中似乎许多人都有一小草编或小绢人,或系在储物灵囊下,或与风铃一齐悬在听经的席位旁,小巧明丽。他记起从前有一段时间,她四处送这人间的小玩意。上上个月的事情,为何忽然又想起来?玉宸台中人少,说是许多人,其实几乎是人人。人人都有,唯独他一-想这些作什么,这人间的玩具,要来又有何用?何况,当日他说不要,如今又来注意,实在矛盾。
乔慧渐渐觉出谢师兄的怪异。
他若在旁,她总感觉他在看她。
但一回头,只见他或指点后辈,或执笔写字,神色淡然,姿仪端庄。乔慧心道,可别是她自我意识过盛了。总之,她并不怎么理会。何况,一日里有那样多事情,学法、练剑、翻书、吃饭、观察她日前种下的种子,间或还要和月麟去玩儿,玉简传讯、和试炼中认识的新朋友联系,她没太将谢非池的目光放在心上。
若师兄真在看她,她斗胆一猜,大约是他实在没什么朋友,忽承认了她这朋友,心中新奇,便时不时将她一看。
又一日,抱着剑,她来找他请教几个问题。过了幽绿竹林,一路走,只见前厅家具似乎和往日有所不同,重新布置过?她没过过锦绣丛中器物丰美的日子,不知人家心烦时能将一室家私来回摆弄调换折腾。转过云母屏,又见一青玉案,案上放一盆皎洁水仙,两旁也挂了书法墨字,其下有一古铜壶,插几支青金色的孔雀翎羽。她正在前厅等候时,一双苍白清瘦的手卷起珠帘,谢师兄白衣胜雪地现身了。平日见师兄穿白衣,都只是玉宸台中的校服,今日这件倒像他自己的衣服,上有翩翩的银龙暗纹,衣随人动时衣摆上有粼粼珠光,做工、料子都比校服精美。
“有什么事?"谢非池站在珠帘下,面上是珍珠洒落的光影,一帘宝珠琳琅作响。
他手中端着一杯沏好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