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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分手了(下)(2 / 2)

随意寻了一个话题聊:“宗师兄,你也喜欢这本词?”

宗希淳道:“受了我母亲的熏陶。”

他轻声向她吐露,他母亲是人间女子。

东海渺渺广阔,无边的一线海色,其中一段毗邻江浙。江南春好,听闻人间改朝换代,气象一新,仙君便也下凡玩乐。春日悠悠,遇一民女。两厢里都有点情意,便约在西湖边见。古往今来,才子佳人,总是西湖。起初,她当他是个有诗情的文人,待他上得门来,竞说要迎她去海上仙山。旧日的有情的人世间,从此远去了。

凡间来的小姐只靠灵丹妙药葆下青春寿命,修为甚是微薄。宗希淳垂眉道,母亲思念人间,他幼时,她常教他人间的诗词歌赋。东海中,旁人提起仙君之夫人,定不敢有嘲笑风语。但多评论几句,总暗暗地露出点怜悯来。东海神秘幽闭,与众仙门来往甚少,因此教中无人知晓他底蕴混杂。向旁人说起他的母亲,这还是第一回。坐在那个他颇有好感的姑娘旁,不知不觉吐露一点他的底细。

乔慧听罢,只疑惑道:“伯母既然思念家乡,为何不回去?”宗希淳有点愣住,继而摇头:“过去许多年了,她人间的家人都不在了。”“那伯母的家族总有后人罢,大伙见几面也行嘛。而且,若是思念人间,就此下凡去云游四海也不无不可,下回你若回家去可以劝劝她,也不一定非要在仙宫里呆着困着,伯母虽无修为,但有寿命、有法宝、有金银,爱去哪去哪嘞。师妹眼中竟全无同情怜悯,只撺掇他下次回家劝母亲远游。倏然地,宗希淳笑了出来。

“师妹你这主意挺好,下回我回去告诉她。不,我今晚就传书告诉她。”无意间,他离她近了一点,两个人在藏经阁外的桃林下,顺路而行。林涛阵阵,桃林下便落了一地粉英,人的心也飘飘泛泛,沉沉浮浮。宗希淳余光看向身旁并行的乔慧。

她天生有股聪灵劲儿,因那次校场上她胜过他一回,他一直有点喜欢她。可惜他比不过旁人。

近来似乎不见小师妹和大师兄在一起,是因为什么?怕失礼,也怕过了界,他没问。

静静地,一段路走完了。桃林倏然开阔,是一段青石路。乔慧挥挥手,道:“宗师兄,我先回去了,你记得下回归家劝你娘开心点儿。”

藏经阁外的青石路一直走,曲曲折折地,可通向二位首席的学舍,一院在南,一院在北。往常她总借了书,顺道到洗砚斋去,“偷师”。暮色里一想,纷纭的往事流过来、淌过去,像淙淙一道小溪,仍在她心里发出点回音。不过一一前事不计。待她想起她那架"鉴微”、想起近日用它领略的一个个小奇观,那淡淡的怅然渐而消散。

他喜欢过她,她也喜欢过他。二人在一起有过许多乐事,有缘而无分,回想起来略略惆怅也是寻常,但长日里还有许多旁的事情,少时短暂的初恋,如日暮溪水在她心头流过去了。

但恋情断了,初恋的人还在。

教中的路四通八达,这条青石路再走,还通向议事堂。乔慧抱着书,冷不丁碰上一个人。

白衣玉冠,俊美无匹。

笔直的一条路,竟只有他们两个。

他自是沉默。乔慧心想,真无奈,他为何总是这样端着个架子。这尴尬的境地,还是她更大度。乔慧便抱了个拳,道:“见过大师兄。”原以为他又是如之前般点点头,二人就此擦肩而过,谁料他停下脚步来。谢非池神色淡淡:“听说你那镜子做成了?”议事堂请他去的正是天山一事,巡天司有消息传回。事态算急,即使路遇上她,他也不应驻足浪费辰光。但想起连日来所见种种,她避他不见,又在学宫里博得许多欢声笑语,更与别人走得越来越近。断了一个,立刻改换一个走马上任?真当他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面上仍貌似平静。面如冠玉,玉被一双手拂过的微温已褪去,现是冷的。“对,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鉴微',“乔慧与他停步在分岔路口,既听他主动搭话,自己答几句也无妨,“仍要多谢师兄之前相赠的一匣水晶。来日,我送你一盒灵石回报。”

谢非池面上不显,心中已有阴云。不过断了几日,从前的桩桩件件,她便要一一送回,两清了。

“不必还。“水晶于他,也是要送给她方显用处,否则在他书斋中也只是一堆碎石沙砾。他要一盒灵石又有什么用。

乔慧道:“水晶也很贵重,我不好总白拿师兄你的东西。“这是真心话,做不成恋人,朋友之间也不好有借无还。

又是因为她那一点“道义”。好歹他们也相恋过,如今只剩下道义?他便冷下面色:“再说吧,我还有事。"仙仪端严,轮廓分明。见他不肯收,乔慧也不再推脱,大方道:“那好吧,师兄你且忙去,咱们回见。”

这句回见,他没有应。青石路苍苍,乔慧只见师兄已转身向另一道去。议事堂。

汉白玉的银龙盘虬,缠在柱上,青金石的碧睛映出一白发金袍的身影。幽幽地,机关一动,“白龙”又调转龙首,看向那从夕色中步入殿堂的首席弟子。

也有几位峰主到场,与众长老一齐,分列那殿内的席位上。玉宸台的另一位首席,慕容冰亦在,席上唯她一个后生,故坐于下首。“弟子见过师尊,见过各峰主、长老。"谢非池入内,长揖。一时间,十数道目光向他看来。在座的仙君都修行千年,投映而来的目光,看不清什么情绪、心心思。他也并不想去猜他们的心思,多么无谓。他面上仍摆出学生的态度,信目而下,看着殿上的金砖,等师尊的玉言。总是那么一套,穷极无聊,唤他来,问候几句,他便去下首坐好,旁听三界纷纭,仙的争斗、人的生死、妖的作乱,一代又一代地轮回。有时他也觉好笑,这重复了千万年的事,也值当专程开个会议来商量,仿佛兹事体大、仿佛严苛隆重。

终于,座上传来真君的一席话。

“非池,我如今说的话,并非是将矛头指向你,只是一-天山之事,似与昆仑有关。你们是否有一位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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