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抬举!”待到第五日,广府城内已是无人不知,每日清晨提刑司门前都会跪着个鸣冤的姑娘。
起初的讥笑渐渐化作钦佩,路过百姓总要驻足望上一眼。第七日破晓,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颤巍巍跪在清枝身侧,嘶声喊道,“我们要告韶州知州刘道远,纵容妾父强抢民女!”此后陆续有人加入。
一个满脸风霜的汉子重重跪下,“我要告连山县令王泽松,纵容兄长当街打死我大哥!”
接着是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他显然是风尘仆仆,远道而来,“我要告韶州知州刘道远,强占我家田产,纵火烧宅!”朱漆大门前,跪着的人越来越多。
眼看日头越来越毒辣,却阻止不了提刑司大门前的声声控诉。路过的百姓不再离去,而是默默站在远处看着。
王泽光携着夫人坐在旁边的一棵大榕树下,嘴角含着讥笑,望着跪在地上的众人。
身后的小厮卖力地打着扇子,他们时不时的耳语几句,仿佛在观赏一场闹剧。
清枝脊背挺得笔直,她与众人跪在烈日下,青石板上渐渐泅开一片汗渍。王泽光的笑声愈发刺耳,却无人抬头看一眼。他们的目光始终盯着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沉默隐忍。
第十日清晨,提刑司的朱漆大门终于“吱呀”一声缓缓开启。张提刑身着官服踱步而出,目光扫过跪了满地的百姓,冷声道,“尔等可知,我旌国律法明令禁止越级上告,若要破例,需先受笞刑!”“草民愿受刑!”
一个壮实的汉子率先喊道。
“民妇也愿受刑!”
“小的甘愿领罚!”
此起彼伏的应答声中,张提刑脸色愈发阴沉,“好!那便当场行刑!”话音未落,两列衙役已抬着刑凳鱼贯而出,二十八张条凳在提刑司门前依次排开,威严森森。
清枝神色平静地走向首张刑凳,她缓缓俯身趴下,双手攥紧凳沿,静静的等候第一记板子落下。
身后,二十七位百姓也依次就位,偌大的提刑司门前,竟听不见一点儿声响。
王泽光堆着谄笑凑到张提刑跟前,“张大人明鉴!这些刁民目无王法,就该往死里打!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别!”张提刑眉头一皱,抬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王泽光笑容僵在脸上,只得讪讪退到一旁。
“行刑!”
板子重重落在清枝背上,她浑身一颤,喉间溢出一声闷哼。她咬着牙,硬是将嘴里的痛呼咽了回去。
提刑司前,板子击打口口的闷响接连不断,现场却无一人求饶。清枝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视线逐渐模糊,耳畔王夫人尖利的吼声忽远忽近,“往死里打!打死她!打死她!”
剧痛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清枝十指死死抠住刑凳边缘,就在意识即将涣散之际,那道威严的声音终于响起。
“停。”
清枝颤抖着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她染血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她活下来了。
张提刑面色冷峻,袖子一挥,“来人,先将王泽光夫妇收押候审。”“遵命!”
数名侍卫立即上前,王夫人刚要张口喊冤,就被侍卫迅速塞入一团粗布,只能发出"呜鸣"的闷喊声。
王光泽脸色煞白,连连后退,被侍卫们拖了下去,刚才要耀武扬威的随从们,现在早已抖如筛糠,也被侍卫们推操着押往大牢的方向。张提刑负手而立,沉声道,“三日后,本官亲审此案。”众人闻言,纷纷伏地叩首,颤抖着声音,高呼道,“谢青天大老爷!”清枝强撑着想站起来,却因背后的伤势,踉跄了一下。这时,两位素未谋面的女子快步上前,一左一右搀住了她。其中一位身着绿罗裙的女子轻声道,“秋娘赎身前与我们情同姐妹。听闻此事,我们特地从韶州赶来。”
清枝苍白的唇微微翕动,低声道了句,“多谢了。”另一位着杏色衫子的女子红了眼眶,“该是我们谢你才是。”她们小心避开清枝背上的伤,搀着她慢慢往医馆走去。提刑司内,张提刑刚在太师椅上落座,接过小厮递来的茶盏,书吏便弓着腰趋步上前,“大人,今日一早,刘知州差人送来一箱金子。“说着五指张开,比出个手势,“足足这个数。”
张提刑垂眸,指尖在紫檀案几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叩着,忽然他抬眼看向身侧的副手,“此事,你怎么看?”
副手恭谨地作了一个揖,才沉声道,“大人容禀。这些年刘知州虽与大人常来走动,但此番情形不同。”
他微微抬头,瞧了一眼上司的神色,见张提刑神色未变,于是继续道,“如今这事早已传遍岭南三省,人尽皆知,若不处理,民怨难平。”副手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如今熙王与圣上兵戈相见,胜负未定。若因民怨沸腾,激发起义,大人便得不偿失了。”“倒不如趁此机会收服民心,将来无论哪边得势,大人都能稳坐这把椅子。”
张提刑指节叩击案几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良久,他微微颔首,浅声说道,“此言甚善。”三日后,日头刚露出头,两位娘子便掺扶着清枝,与众人一起,早早地候在了提刑司外。此时朱漆大门竞然罕见地大敞着,还允许百姓立在庭外观审。一桩桩冤情当堂陈述,书吏在案前,悬腕疾书,汗湿衣襟,无数张宣纸在堂前一一排开。自巳时初至申时末,堂外日影斜照,案卷录入才结束。王泽光一开始便梗着脖子喊冤,张提刑耐着性子问了几句话,见他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便不再搭理。
谁知他喊冤的声音不停,张提刑终于失了耐性,沉声喝道,“竞敢藐视公堂,杖二十!”
棍子一次次落下,才打了十余下,王泽光便承受不住,哀嚎着认了罪。两日后,韶州城的刘知州也被革去乌纱,银铛入狱。消息传开,广府城的茶楼酒肆里,百姓们终于舒展开了眉头。半个月后,清枝缓步随着人群来到刑场。她身上的杖伤还未痊愈,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隐隐作痛。
断头台上,王泽光夫妇与刘知州等人被陆续押解上来。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