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还会记得曾经的英雄呢?
郑直进入了收容所的内部,鞋子踩在泥泞的土路上,泥浆里掺着未融的雪渣,踩上去发出粘腻的“噗哧”声。
“给,”伊凡娜分给了他一包物资,“这里都是一些面包、饮用水什么的,郑直先生可以分给他们一些。”
“我先去2号帐篷分发,”她说道,“您可以先去1号帐篷。”
他走进去,帐篷内的光线昏黄,取暖用的老式煤炉子散发着呛人的焦糊味。空间低矮逼仄,厚重的湿气混杂着汗臭与霉味。
四周是一排排简易行军床,床上铺着皱巴巴的军绿色棉被,许多人裹着棉被捂着头在睡觉。
郑直提着东西在帐篷口犹豫了一下。
比起他手下的退役特警、阿尔法小队成员,这里的运动员们对比起来弱不禁风,看上去骨瘦如柴。
颓废、绝望。
“喂,小子,愣着干什么!”
一个醉醺醺地声音打断了郑直的犹豫,转头看去,一个骨架粗大、裹着一层破破烂烂的军大衣的男人靠在床上,手里拿着一瓶没有标签的劣质伏特加。
“把......咕咚......东西都拿过来,”他脏兮兮的胡子上全是水珠,“别在那边愣着。”
郑直摇了摇头,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中间的桌子上。
掏出一个面包和矿泉水,扔到了男人的床上。
“苏卡不列,”男人骂道,“你这是干什么?看不起我们吗?”
他有些迟缓地坐了起来,拿起脚边的面包就砸向郑直。
郑直轻轻地一个侧身闪开了。
“你们都混成这样了,”他笑着说道,“还需要我看不起吗?”
男人听后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
他骂骂咧咧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摇三晃地走到了郑直的面前,酒气混杂着臭味扑面而来。
他的身材比较矮,只有一米七出头。
走到身高接近一米八五的郑直面前,发现需要仰着头看他,于是又后退了一步,跟郑直平视。
“小心你的言行,苏卡,”他骂骂咧咧地说着,挥舞着手里的拳头,“不然我就会狠狠地教训你一顿。”
郑直笑了笑,他现在已经完全看不上这种程度的威胁。
“这都是基金会给你们带来的东西,”他说道,“你不感恩吗?”
“感恩?”
男人愣了一下,随后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的直不起腰来。
“小子,我参加了两届奥林匹克赛事!两届!”他用力地戳着自己的胸口,“我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俄罗斯,但是现在呢!看看我现在在哪里!”
“冬天住在临时收容所里,夏天我睡在高尔基公园的长椅上,”他的语速越说越快,“就因为我不认识基金会的领导,我就拿不到一个正常的工作,就连该死的当保安都需要我有一张正常毕业的高中文凭或者是退伍士兵!根本没有我们运动员的位子!”
“感恩?”他的脸因为怒火而显示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如果给我一个炸弹,我发誓我会去炸了该死的国家杜马!”
郑直听到他的话,突然笑了。
“那么,”他轻声说道,“为我工作怎么样?”
此话一出,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眼前的男人的气势立刻就弱了下去。
“替......替你工作?”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然后用力地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衣衫不整,他笨拙地扯了扯自己的军大衣,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些。
“我......”他嘟哝着,“我能干些什么呢?”
此时刚刚那些装睡的人们也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你觉得你能干什么?”
郑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端详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反问了一句。
“我......”眼前的男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道,“我是标枪运动健将候选人,我......我会投标枪。”
说罢,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郑直点了点头。
俄罗斯的职业运动员除了分三二一级以外,在健将中间还有一个运动健将候选人的级别。
“那你的力气是不是很大?”郑直问道,“现在还有几分力气?”
“我可以投63米,先生,”男子下意识地回答道,然后又很快地低下了头,“但是现在不行。”
“没关系,”郑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培养你。”
“你有孩子吗?有老婆吗?”他看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你应该已经成家了吧。”
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曾经有一个女儿,但是您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他苦笑着说,“我们早就离婚了,她跟妈妈过。”
“那你想不想,重新跟你女儿在一起?”
郑直的话有如恶魔的低语,不断地冲刷着男人的内心。
“我想,先生,”他深吸了一口气,“我需要做些什么?”
“我说了,”郑直看着他的眼睛,“为我工作,只为我。”
男人听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是在向他抛出一份正常的工作邀请。
他要买他的命。
“只要能让我跟我的女儿在一起,能让她有一个好生活,”他想了又想,“我的命就是你的了先生。”
“好,”郑直点了点头,伸出了手,“信任需要双方共同的努力,但是总要有个过程。”
男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郑直的右手,就像是沉溺的人紧紧地握住了一个救命的游泳圈。
好不容易才甩开了眼前男人的手,郑直看着自己肿大了接近一圈的右手,眼皮子直跳。
甩了甩,他看向帐篷里剩下的人。
“如果有谁想要为我工作的,”他清了清嗓子,“可以现在来找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