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真、真觉着喘不来气了!”话音方落,薛瞻松了她。
他就立在她身前,未说话,只盯着她瞧。
商月楹掀去方才被他拥紧而生出的涟漪,晃腿轻踢他一脚,“我好歹是堂堂都督夫人,叫我坐在这里,太不像话了罢?”往紧掩的门口一瞥,她嘀咕道:“元青既催了,就先去用晚膳吧,我有些饿了,你杀不杀人的,与我……没什么关系,毕竞,你我曾约法三章。”“今日只是我自己有些难受,这会已经好了。”言罢,她端起方才那盏茶饮了一口,双腮鼓了一瞬又平下去,精神头倒瞧着好了许多。
薛瞻窥她两片嘴皮子叽叽喳喳,沉息片刻,侧开半边身子,赶在她前头将她抱了下来。
拉门出去,一前一后徐行至正厅,商月楹打眼一睇,方见这桌上摆了她爱吃的菜式,还有道她上回见了就变馋猫儿的雕酥。她捉裙回首,惊喜朝薛瞻那厢一望,“又是陛下赏的?”薛瞻按她往圆杌上坐,将碗筷递与她,道:“陛下没赏,是我与陛下提了一嘴你爱吃。”
商月楹把眼蓦地睁大,一指自己:“我?”薛瞻点点下颌,“陛下通情达理,你只管吃便是。”努努嘴,商月楹清清嗓,持筷去夹雕酥,咬了一口往嘴里嚼着,只觉尚膳司想必又换了方子。
否则,为何这般甜。
“陛下今日唤你进宫做什么?”
薛瞻:“今日薛家祭祖,陛下忆起我外祖,便传我进宫闲聊了几句。”这话又叫商月楹想起薛江流与她说的那些话来。方在心内犹豫该不该说,就听他问:“你呢?薛江流唤你过去做什么?”商月楹一霎将手里的筷子搁下,嘟起两片沾染水色的红唇,阴阳怪气拧嗓道:“哼,还能做什么,要我劝劝你,晓得薛如言落了榜,跌了一跤,叫我这做嫂嫂的劝劝你这个兄长,兄友弟恭,当走正道。”见薛瞻没甚么表情,她复又舀了碗鱼汤去喝,自顾道:“不过我拒了他。”薛瞻动作一顿,挑了一侧眉睇她。
商月楹暗暗翻一道眼皮子,不甚在意道:“这样瞧我做什么,我可不是为了你,就是瞧不上他偏心罢了。”
她一只手捧着碗口边缘,一只手握着短勺轻轻舀着碗里的鱼汤,清脆撞击声伴着她的音容一道钻进了薛瞻心里,似叫他记住她的好,她的在意,她的偏祖当下,不知为何,他想甩去所有克制。
与她去一个只有二人的地方,厮守一生。
而后便是沉默,商月楹用罢晚膳,唤婢女进来收拾,旋即自顾斟了杯热茶润喉。
稍刻,婢女伏腰退去,商月楹腹中总算舒坦,没忍住喟叹一声,又歪了脑袋与薛瞻说起流光阁一事来。
她斜斜往椅背一靠,目光不落在身侧,却瞧着房梁,像透过沉闷结实的梁顶去望天,“欺,流光阁是母亲的陪嫁铺子,那孟掌柜我还未处置,便也问你一句,你觉着该如何罚他?”
薛瞻闭目靠着,答道:…任凭你处置。”
他两条山峰似的眉紧紧凑在了一处,唇也紧抿着,虽闭着眼,商月楹侧首一瞧,却仿若能瞧出他面上的戾气。
她暗暗较量一番,俄而,惊诧把他一望,“你嘴上如此说,莫不是在心里想着如何把他杀了?”
薛瞻无声掀眸看她,未出声解释,咽喉却滚了一圈。二人相依而坐,隔得不远,商月楹窥出他的真切想法,伸出素指连戳他肩头几下,催促一声:"回答我!”
薛瞻:“他敢与你动手,杀他倒便宜他了。”语气森冷,叫商月楹竖起脑后的绒绒碎毛。再张唇,她便有些急切,“骗子!你方才还说叫我处置呢!”薛瞻嗓音沉得紧,直勾勾的视线往她身上落,半响,稍稍叹气,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听你的,我不杀他。”
那孟掌柜虽说可恶,却未到要平白无故丢了性命的份上。商月楹虽想惩治他,也只是想将他赶走。
熟料身侧这人竟欲取他性命。
再三与薛瞻确定后,商月楹方松了口气。
与薛瞻同处一方天地,商月楹仍有些不适应。说不出是羞是怯,她抬眼扫量夜色,今夜无星无月,只余一片暗沉,像沉默中的漩涡,似她再不离开此处,就要与身旁这人一般,将她吞噬。如此,商月楹心内辗转几句,与薛瞻说罢,起身回了花韵阁。荣妈妈揣着软毯立于月亮门下,似晓得她要回来,这会见了人,忙弯了眼眉凑上去,“夫人,夜里凉,快披着一”
商月楹将软毯接来,窥见荣妈妈眼里的喜色,只觉脸皮子烧得厉害,侧首往一处空地上瞧,只岔了话来说:“妈妈,今日我去巡视了几间铺子。”她复又将在流光阁发生的事说与荣妈妈听,果真见荣妈妈蹙紧了眉,便道:“寻个日子将那些掌柜的都叫来府里一趟吧,这等心术不正之人,若再查出几个来,统统结了月钱辞退。”
荣妈妈忙弓身应下。
言罢,商月楹旋身进了寝屋。
春桃与秋雨互相睇眼,未说什么,只伺候她照常洗漱沐浴,而后替她吹灭几盏烛花,放下罗帐。
大约是白日里辗转遇事,商月楹夜间做梦,竞梦见她素未谋面的婆母,与尚且年幼,半躲在宋罗音身后的…薛瞻。
梦里,他穿一袭湖蓝色织锦圆领袍,瞧着约莫四五岁,眉眼与他身前的妇人有七八分相似,脖间挂了把金锁,两个眼不复如今沉寂,蓄了几滴泪,亮晶晶的。
宋罗音的面容瞧不真切,听声音,却晓得她有些发怒,“你不分青红皂白闯来我这里,就为了替倪姨娘的儿子争回一口气?”许是商月楹意识里晓得是在做梦,她三两步靠近宋罗音,歪了脑袋,伏腰去瞧躲在母亲身后的稚气薛瞻,没忍住扯弯唇畔,轻戳他尚且还肥软的腮。那厢,铺满藤萝的院门下,年轻十几岁的薛江流反剪一双手,沉沉往这头望一眼,命令道:“儿子,出来。”
商月楹眼瞧薛瞻又往后缩去几寸,小手攥紧了宋罗音的裙边,小声道:“…爹要打我,我不去。”
商月楹戳弄他的动作一顿,一霎忆起与她成婚后的薛瞻,那样冷硬,那样固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