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跟着过去了,你们当心着送人回去。”
一小内侍正要答应,就被旁边人用手拐了拐,而后那人抢先开口,恭谨道:“殿下且慢,我们这群奴才粗手粗脚的,周小公子金尊贵体,若是磕了碰了,奴才们交代不了差事。”
若是不遇见本宫,你们便送不回去了?裴梦欢自然知道这内侍的言外之意,只是这是皇兄的人,况且...她不留痕迹的看了眼长睫垂下的周燃星,罢了,左右睡着,什么也不知道。
见少女神色松动,那人便再接再厉道:“就两三分钟路程,不敢耽误殿下太多时间。”
“那便走罢。”
至栖竹苑,将军府的人先是见到裴梦欢万分诧异,看到后面被送回来的少爷时,脸上又是神色各异。在这种注视下,裴梦欢路上那丁点儿的后悔登时放大起来,简短交代了一下,看人被送进房里了,便迫不及待开口:“本宫就先回去了。”
“殿下!”
裴梦欢看向吉祥。
现在院子里的,有将军府的人,还未离去的太子内侍们,公主府的侍女,他这一开口,瞬间便如芒在背一般,顶着这股莫名的压力,一身遒劲的壮汉,硬是憋的脸通红,万众瞩目之下,他终于开口了,结结巴巴道:“殿下要不...小坐一会,这栖竹苑一时半会儿没有主子,万一有什么事,您好吩咐。”言罢,一脸忐忑的盯着裴梦欢。
如今这醉翁之意不在酒都快溢出来了,裴梦欢不轻不重的看了眼吉祥,直到他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才慢吞吞道:“我不曾听闻,将军府的大护卫,竟没本事到要我这个公主来管事了。”
气氛凝滞起来,在场的人心都悄然提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吉祥此刻干脆破罐子破摔,闭着眼睛道:“早年间就听说楚地有一人醉酒后未加注意,一时不察,”他顿了顿,心中道了句对不起少爷,我可不是咒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莫计较,接着道:“那人后来竟痴傻如三岁孩童,这次来行宫,少爷就带着卑职和几个粗实杂役,心大眼粗,万一出了什么事,这可怎么办啊。”说着说着,竟流下两行清泪来,沙哑的对裴梦欢情真意切道:“殿下,哪怕为了将军府唯一的后人,也求您能留下来照看片刻啊。”
这一番话下来,四座俱惊,一是惊长公主都摆明不悦了,还敢坚持说话,果真是个汉子,二是惊没想到吉祥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还有这样一幅泼皮耍赖的面孔,众人屏气凝神,都等着这位妆容精致的少女勃然大怒。
谁料裴梦欢听闻,似笑非笑的扫了吉祥一眼,便偏头问内侍:“周小将军今儿用了多少清泉涧。”
那人回想片刻,老老实实道:“三壶半。”
心中算了下,一时半会儿这人是醒不来了,便微扬下巴:“带路吧。”
吉祥反映过来,喜不自胜的应了一声,吩咐人去准备醒酒汤,临了又拽着人,附耳嘱托道:“量放重些。”
内侍回去的路上,不知是谁感叹了一声:“咱家的脸皮,比之自愧不如呐。”
那厢,吉祥小心翼翼的呈上茶点,赔笑道:“殿下,这是少爷和您最喜欢的荷花酥和七宝水晶糕,刚到栖竹苑,就着人备着了。”他观察着神色,不经意道:“每次少爷给您带过去的,都出自这位老师傅之手呢。”
裴梦欢注视这手边粉嫩可口、清香怡人的糕点,久久不语,经年累月的相处,习惯和爱好早就变得同步,谈笑晏晏的过往一有机会,便见缝插针的在脑海里中张牙舞爪攀爬而来。
她收回目光,敛眉淡淡道:“不必了。”说着便起身,两步后莫名顿住。
吉祥适时开口:“殿下放心,这没外人,况且您与少爷一块长大,不拘这虚礼。”
说来好笑,明明这里面的一砖一瓦都熟悉的不得了,如今却得凭着一句话来递出个合理走动的台阶,裴梦欢自嘲的扯扯唇角,抬手掀起了天青色锦缎门帘,走进里间。
熟悉的松木香在白玉螭虎香炉中袅袅升腾,一眼望去,房内肃整古朴,很难让人与京城里盛传的浪荡公子联系起来。
一侍从正给榻上阖眼的人喂醒酒汤,不知是不是在裴梦欢的注视下有些紧张,手哆哆嗦嗦的,勺递至唇边,竟洒了大半在外。
拧着眉冷眼看着,终于在将要喂第三口时,裴梦欢忍不可忍开口制止:“换个会喂药的来,想呛死还是淹死你家少爷啊?”
侍从苦着脸退下,另一侍从年纪较轻,手从拿起勺和碗开始,就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瓷器摩擦声。
“啪”裴梦欢拍了下桌子,恼怒的冲吉祥开口:“出门竟不知道带着侍女出门么!”
“这...”吉祥搓搓手,无辜道:“您也知道少爷,他是向来不耐烦侍女们的服侍的。”
裴梦欢一噎,沉默半饷,慢条斯理的挽起袖摆。
吉祥看着伸出的皓腕,楞了一下,喜不自胜的冲塌边的侍从挤眼,催促道:“笨手笨脚的东西,还不快给殿下让开。”
温热的汤液在釉玉勺中,荡出一圈圈细小的涟漪,颤颤巍巍抵至唇际,些许没入唇齿,多半隐入衣衫,濡白的中衣领子,在液体的沾染下已然变成朱褐色。
裴梦欢尴尬的停了手,见状,吉祥赶忙感慨道:“不愧是殿下,这么快就喂了大半进去。”至于喂到哪,他决定视而不见。
看来是得继续喂了,她只得又拿起勺子,四五勺后,汤底只剩些许,吉祥说着再端一碗过来,便出去了。
裴梦欢喂最后一勺时,竟分外顺利,心中松了口气,总算成功一次,只是拿开勺子时,那粉红的舌尖突然勾了一下,她一怔,下意识抬眼,直直撞入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眸中,那双眼的主人,正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