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密密合上,谈令仪抬起手肘要给对方一击,那人包住她的肘尖,开口道:“阿姊,是我。”
谈令仪一愣,仰头看眼前少年,讶异道:“怎么是你?”
谈慕珩松开她,拉着她往院里走,听得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路过院门远去,才开口道:“我得了一个抄书的活计,这是掌柜借给我干活的地方。”
他说罢,解了外袍盖住她的身子。谈令仪一愣,心头温暖,裹紧外袍。
“你抄一日能得多少钱?”她气喘吁吁坐在院中石凳上,揉了揉快要炸掉的脑袋,随口问道。
少年避而不答,反倒问道:“阿姊,你怎么穿得这一身……还被人追打?”
谈令仪摆手道:“逛街时被人拐去青楼,好不容易逃出来……对了,你帮我个忙,就近找能管事的机关,同他们说这附近有个青楼买卖人口,里面有很多被拐的女孩……还有,别找明法台,那群家伙吃干饭的。”
谈慕珩寻来干净帕子递给她,谈令仪接过擦拭身上的汗,听他若有所思道:“阿姊在街上突然失踪,随行奴仆必然会回府告知父亲,这会儿应当有很多人来找阿姊了。阿姊,你这身衣裳实是不宜被人瞧见,我先去外头给你买一身衣裳吧。”
好小子,没白疼他。
谈令仪顿感欣慰,眉头一紧,又想到另一件事。
她在街上莫名其妙失踪,回来时换了一件衣服,旁人知晓必然搬弄是非口舌。
谈慕珩察言观色,知她在想什么,开口道:“我带阿姊回去,便说阿姊路上碰见我,带我采买东西了。衣裳……便是在成衣铺顺便买的。”
谈令仪不安道:“父亲会迁怒你的。”
谈慕珩耸肩,笑得有些苦涩:“他又不是第一次对我发怒。再者说,我陪阿姊回去,总比阿姊一人回去名声要好听些。父亲念此,不会惩戒我的。无非就是更得他嫌恶,对我来说没关系。”
“好,”谈令仪颔首道,“那有劳你了……买衣裳的银钱我会还给你的。”
“阿姊忘了?先前修琴的钱还是借阿姊的。”谈慕珩摆了摆手,开口道,“阿姊且在此处等我吧。”
谈慕珩撂下这一句便出了门,谈令仪在院中坐正,劫后余生的喜悦迟来爬上心头,劲儿也缓过来了。
想想要那孩子出钱给她买衣裳,她还不太忍心,不知道要抄多少书才值得起一套衣裳钱……诶?要抄的书呢?是在屋子里面吗?
这院子不大,只有两间房,房门都有一把厚重的锁,只不过一把积了许多灰,另一把稍显干净,想来他平时干活只用这一间房。
但是为什么把门锁上?要抄的东西是什么秘密吗?刚刚院门都没锁。
谈令仪皱着眉,一直持续到谈慕珩回来。
“阿姊,怎么了?”谈慕珩抱着衣裳,将它们放到石几上,小心打量她的神色。
谈令仪难言道:“阿弟……你跟阿姊老实说,你抄的书,是不是那种禁书呀?”
谈慕珩一愣,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什么?”
谈令仪挠挠脸,思索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如果没有人教他两性启蒙的话,可能不懂这种事,吞吞吐吐道:“就是、就是那种话本,除了讲两个人叠在一起,余下什么都不干的话本。”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要不然抄书在书舍后院抄便是,何至于单独给他租个院子关门抄?估计还是掌柜让他务必保密,所以他不在时一定锁紧房门。
产禁书,那可是要下狱的!
“阿姊,我只是抄一些寻常典籍,不抄话本。”谈慕珩好脾气道。
谈令仪却不信:“那你神神秘秘锁着门干什么?”
谈慕珩无奈道:“因为隔壁是与我一起受雇于掌柜的抄书匠,我出门若不锁上房门,他们翻墙进来把我抄好的东西拿去换钱该怎么办?”
“对哦。”谈令仪恍然大悟。
“阿姊先在院中等待,那屋子狭小,里面乱的很,我去给阿姊清出立足的地方。”
谈令仪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她在院子里换也行,她相信他的人品,绝对不会转过身偷看。但想了想,这样的行事作风可能会吓到谈慕珩。
哎,憋屈。
谈慕珩进了房间没一会儿便出来道:“阿姊,好了,进来罢。”
室中不大,放一张书案一个书架便占了三分之二的地方,余下的三分之一地方还有一半摞满成册的书。
谈令仪收回目光,匆匆换好衣裳,开门道:“阿弟,我好了,我们回去罢。”
谈慕珩不是个健谈的性格,大抵是从小到大没人陪他一起玩,也没有与太多人相处,故而不善言辞。
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谈令仪目光落在那里,想说要不给他买个糖葫芦,可猛然忆起她现在身上没钱,于是窘迫闭嘴。
谈慕珩前行的步子却突然停了,他侧过头,问道:“阿姊,要吃糖葫芦吗?”
谈令仪本能想说不,但脑袋突然闪过一道光。
他这个年纪,正处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阶段,有着小孩子的心性,却被人要求得成熟起来。
是不是他自己就想吃糖葫芦,只是借她态度安慰自己,毕竟她这个做阿姊的都要吃糖葫芦,那他吃也算不得幼稚了。
想到这,谈令仪点点头。
谈慕珩也不含糊,转过头付钱买了一串递给她。
谈令仪接过,见他抬步欲走,问道:“就买一串?”
两人分一串倒也不是不能,可他们在大街上分食一串是不是不太妥?虽为姐弟,但也男女有别。
谈慕珩一怔,问道:“一串不够吗?”
谈令仪沉默了。
也对,他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应该只想在她吃的时候要两个糖球吃解解馋。
她该怎么说呢……
谈令仪出神思索,眼前又递来一串。
“阿姊,给你。”
谈令仪回过神,反应过来他又买了一串,启唇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