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佳语今天也有客人。两人正在另一个包间里坐着。桌上摆了个小电炉子,透明的茶壶里杂七杂八地煮着一些果干加花瓣。咕嘟咕嘟朝外吐着烟圈。茶汤的茶色黄澄澄的,香气酸甜。年纪稍大的女人盯着透明的茶壶,笑问,“你现在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了?”翟佳误说,“不知道啊……”“我们这样的人,本来就没个定数的。”“以前你签经纪公司的时候,让你一年开九十多场音乐会。”“昨天签的合同,今天你就敢撕了。”“谁特么的喜欢被拘束啊?”听到翟佳语爆粗口的时候,女人还在笑,“我就算把一本脏话合集摆在你面前,让你照着上边念,你也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翟佳语抿嘴笑了一下子,确实,她偶尔也会爆爆粗口,也会点支烟……可是,怎么都找不回当初的感觉。女人说,“谁会想到,你连婚都不结,现在却给人当妈呢?”“连未婚先孕都不算!”“你这叫……未孕先育。”“不过也好,你啊,现在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妈咪的味道。”翟佳语拿脚踢了面前的女人一下,“你真把我当成带小姐的妈咪了。”女人也不躲,让她踢,“你养的这位可是正宗的千金大小姐。”“你啊,这叫作茧自缚。”铛……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女人听了便产说,“这是石头扔进水里的声音。”铛……“这是椅子在地上磨的声音。”铛……“这是杯子碰杯子的声音。”女人听了后叹了一口气,“神了。”“都在说,遗传基因这种东西不可信。”“这个小丫头算是把你姐姐所有的基因全都给继承过来了。”翟佳语不想提那个女人,“谁让你说小丫头了。”“我是问你,教她弹琴那个姑娘怎么样?”女人端着茶杯喝了一口那酸不拉叽的果茶,五官都皱一块儿去了,“我哪知道她怎么样?”“又没看过,也没听过水平。”“不过从教小孩子的态度和方式上来看,有点门道和想法。”“现在国内的钢琴老师一抓一把。”“音乐学院的老师跟地方的机构联合起来搞这个那个的比赛。”“跟教育系统串通起来搞出来的那些名单,看上去很牛逼。”“全特么的是为了自己的名气和圈钱弄出来的名堂。”“弹钢琴都成流水线作业了。”“钢琴起蒙教材全国通用。”“我那时候学琴的时候,五线谱都不会认。”“听我爷爷弹,听得多了自己就会弹了。”“这种教学方式其实最适合给小孩子起蒙。”“但也最不可能会被钢琴老师使用。”“太耗时间,也太耗精力,关键是看不到成果,人家家长不给钱。”“那些家长恨不得今天把孩子送老师的手里,明天就给我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老师再夸上一句,你孩子的天赋有点高……他们就觉得自己的孩子以后能当钢琴家了。”翟佳误笑得花枝乱颤,谁又会知道这位国内顶级新生代钢琴家背地里聊起天来手舞足蹈,浮夸得一批……两人正说笑的时候,听到外面的钢琴声变得杂乱无章。翟佳误的脸色微微一变,起身走了出去。女人也很好奇,跟到门口,正好可以看到外边是个什么情况。此时,叶伯常也已经到了外边,只是还没来得及靠到钢琴边上。谭品超就在叶伯常的身边,听他说,“院长的朋友还挺有意思的。”(是你朋友赶紧拉一把,要出事。)谭品超马上说,“他这人就这样,习惯了。”(拉不了,拉得了,也不敢拉,你怕,我就不怕?)叶伯常看着谭品超,谭品超也在看着叶伯常。两人对视一眼,大概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那个中年男人的手在钢琴上戳,一边戳一边夹子音,“小乖乖,你看,这么弹的,你要连起来。”“连起来才是音乐嘛。”薛露抱着官官索性就从钢琴前下来了。“啧……”中年男人咂舌说,“来弹啊,你这小姑娘也是,教人弹钢琴你好好教。”“一个音一个音地往外蹦,啥时候才学得会?”“我说你们现在的钱也太好挣了。”“你要不会教……小翟,你来得正好,这钢琴老师不行,改天我把我孙子的老师介绍过来。”翟佳语双手插兜,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中年男人,“好了,老杨,你出来,我跟你说两句。”扭头看了看叶伯常,“伯常,你去我包间里把我手机拿出来。”叶伯常去她包间的时候,和年龄稍长的女人擦肩而过,两人还相视一笑。翟佳误把老杨从院子里叫到大门外的路边,顺手把门给带上了。叶伯常正好站在门内,没出去,就在那里听着。老杨好像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出来的时候有点冒冷汗。翟佳语浅笑着说,“老杨,回去吧!”“不是……小翟,不是,翟老师,那个……刚才我……”“滚!”翟佳语平静地蹦出一个字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没有提高音量,就很平静的一个字。但却像在老杨的心里放了一颗核弹,让他好长的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整个人颓在那里,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他还在回忆自己刚才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变故来得如此之快。院中的站位是这样的。年纪稍长的女人像个老六露了半边身子。谭品超在钢琴的右后边。薛露抱着官官背对着钢琴,朝庭院中间看。叶伯常站在大门口,手里拿着翟佳语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