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也都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地跟着,小声赞叹,说什么今日来对了的话。郑清容带着霍羽在南山上绕弯子,专挑那种难行的小路走,绕了几圈后,围观的人一阵腰酸腿疼,也都不跟了,该赏花的赏花,该作诗的作诗去。寻到僻静处,郑清容让霍羽把外衫脱下来,挂到了一株比较高大的流苏树上,隔着重重花色,看上去就像是霍羽在树上赏花一样。“这么谨慎?"将这一幕看在眼底的霍羽挑了挑眉。难怪出发来南山前,她特意让他在外面多穿一层外衫,敢情打的是这个主忌。
先前不肯吃他的早膳也就罢了,现在还弄这么一出金蝉脱壳。似乎不管做什么,她都很小心很谨慎。
郑清容并没有搭理他,挂完了他的衣服,又将画纸随意丢在地上。霍羽见她画纸都不要了,就连样子都不装,笑道:“你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你不是要旷世之作吗?等着吧,我会给你一个旷世之作的。"郑清容一边说,一边拍掉身上因为方才挂衣服沾染的花瓣。霍羽哈了一声。
什么旷世之作是把画纸丢在地上的?
郑清容并不想跟他说太多,确认此刻无人看见,一把抓住霍羽的胳膊,用了轻功,带着人往慎舒所在的方向而去。
昨日和慎舒交谈过,这几天母女俩都在家,她可以随时过来。彼时屠昭拿了几株草药样本,让释心如和镜无尘师徒俩照着这个样子去采药,美其名曰赚伙食费。
用她的话来说,她自己都要打工养自己,这两师徒在她家也不能白吃白喝。师徒俩对此表示理解,并没有怨言,当即拿着样本,背着背篓就去了山里。郑清容和霍羽过来的时候,屠昭正在摆弄她那副用泥捏出来的骨架,之前一颗心扑在泥俑藏尸案,她把这事给搁置了,现在回来正好重新捡起。而慎舒则在调制新的药酒,准备让镜无尘师徒回来后试药,药酒是针对昨天郑清容带来的那条小黑蛇的,那条蛇有毒,还是剧毒,不管怎么样,得提前队范。
一落地,霍羽就看到母女两个坐在一堆乱乱的草药和已经干了的泥堆里,一左一右,相互打配合的和谐场面。
慎舒要什么药,只要说一声,屠昭能立马给她拿过去。屠昭要什么骨头,讲了个名字,慎舒也能给她递过去。郑清容不忍打破这样的温馨时刻,便在旁边等了片刻。还是屠昭若有所觉,回头看了看,见到是她,几分惊喜,但是看到她旁边的霍羽时又有些不解:“郑大人!你怎么来了?哎,你旁边的是公主?”郑大人来她理解,阿依慕公主怎么也来了?郑清容点头向她致意:"阿昭姑娘。”
早在屠昭说什么公主的时候慎舒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此刻听到郑清容的声音,循声看去,就见郑清容和霍羽站在一起,似乎已经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她一直没注意。
“夫人,他来了。"见她看过来,郑清容道。这个他不用多说,一眼便知。
慎舒没想到郑清容的动作会这么快,明明昨日才说了会安排,她以为一时半会儿见不到霍羽人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慎舒站起身来,虽然手里还握着未成的药酒,但目光却是落到了霍羽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的容貌和乌仁图雅并不像,但都是属于艳丽明媚的那种,身姿颀长,面容姣好,那双眉眼最为吸睛。
看着看着,慎舒像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乌仁图雅的影子,但也只是一瞬,一眨眼便又没了。
“你让我来见的人就是她?"霍羽看了看慎舒,又看了看郑清容。他之前其实也猜到过要见的人是慎舒,毕竟之前在岭南道,郑清容就带她上门求见过,不过当时他让朵丽雅出面打发了。后面虽然郑清容没有再带着慎舒上门,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就过去了。
果不其然,今日又重新开始了。
不过不再是郑清容带着慎舒来求见他,而是郑清容带着他来见慎舒。郑清容对上他的视线,反问:“你不觉得她很熟悉吗?”以慎舒和乌仁图雅的关系,他没道理不知道慎舒这个人。就算不知道慎舒长什么模样,名字总该听过。可事实就是这样,霍羽真的不知道慎舒这个人。她此番问也是想试探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我该熟悉她吗?"霍羽挑了挑眉,觉得郑清容这话问得莫名其妙。他之前一直在南疆,而慎舒在东瞿,两国相隔甚远,他怎么熟悉?见他神情不像是作假,郑清容不再问,沉默着拉他到慎舒面前。慎舒神情激动,轻声唤他:“霍羽,你是阿羽。”除了昨天被郑清容撞破他腰腹的刺字,问了一句是不是他的名字,霍羽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喊他的这个名字了,乍然听到这个名字从慎舒口中念出来,一时恍惚。
记忆深处,好像也有人喊过他霍羽,喊过他阿羽,也是这般口吻,很温柔,很亲和。
也不知是不是想得多了,脑子里一片刺痛,霍羽捂着头,晃了晃脑袋,但还是痛得踉跄一步。
郑清容看出他情况不对,急忙扶住他。
慎舒丢掉手里的药酒,上前探脉,旋即脸都白了:“你身体里怎么会有患毒?”
霍羽忍着脑袋的刺痛,强硬地抽回手:“不关你的事。”他也没想到慎舒会这么厉害,竟是一摸脉就知道他身体里有蛊毒。难怪之前郑清容在国子监用箭射开他的衣领,会提出让她来给他看伤。只怕她当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了吧。
凝眉看向郑清容,霍羽道:“人我也跟你见了,把蛇还我。”他来就是为了把蛇拿回去的,要不然他才不会来这里。慎舒看他这样子是不打算多留了,忙出声问:“你难道不想解了这蛊毒吗?”